文/天末

    晚风轻拂，残阳如血。五台山挂单和尚贪痴匆忙赶路，至绝情谷，忽见断肠崖上一人迎着晚风撕哑着喉咙轻吟：“问世间情为何物，却是一物降一物……”言语悲凄，泣不成声，似乎有道不尽的悲愁。细看那人，长相奇特，有如一树梨花压海棠，两缕轻风迎柳树，满面苍白，涕如泉下。

    贪痴走近，那人仿如不闻，自顾自唱，愈唱愈悲，茫然若失。吟罢，大吼一声：“仙子，下辈子，我还在这里等你！”忽往崖底纵身而下，贪痴见形势危急，忙出手相救，但见着手柔软，也顾不得这许多，拈着那柔软之物挣扎着将那人扯上崖来，待到安全之所，贪痴将那人放下，问道：“施主，这般却是为何？”那人摇摇头，泣道：“大师却为何救我？就让我去吧！”

    “佛门宽广，度一切苦厄，施主有何苦楚，不妨道来，小僧当令你释怀。”贪痴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那人侧目看着贪痴，良久，抓起贪痴的衣袖擦干脸上的鼻涕，这才细细道出其中缘由。原来此人正是恶人谷主，本来在恶人谷中自在逍遥，每日里领着一帮恶人调戏着谷里谷外的良家少妇，这日游至断肠崖上，见对面一女子伫立，倩影婀娜，晓风轻拂，裙袂翩翩起舞，当真是美仑美奂美仙娘，倾国倾城倾恶人，一时将个恶人谷主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纵身过崖即刻扑身而上颠鸾倒凤一泻千里。

    当日，茶不思饭不想，夜难眠寝难安，次日，令谷中恶人四处打听女子家世，得知是对面的绝情谷情花仙子，当即整束人马，带上一批恶人往绝情谷求亲，不想情花仙子婉言拒绝，随即起了恶心，要抢了情花仙子回去当压寨夫人，不道半路杀出一个抡着板砖之人，三朵林砖齐下，恶人谷主身中两砖，跌入情花丛中，幸好谷中恶人将其抢出，身上却已被情花刺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众恶人将其抬回，医治七七四十九日，方始治愈，只体内情花之毒非绝情丹不可解，向绝情谷求药，几次不得，情花之毒愈发深入体内，每每思及情花仙子，随之春心荡漾非常，春潮汹涌澎湃，痛不欲生，毒素并血液穿梭，鼻涕与泪水横溢，形容憔悴，几欲轻生。

    三月之后，若有好转，又按耐不住，复立断肠崖旁，见对面情花仙子倩影兮兮，一时咬牙切齿，使得情花之毒复发，入骨入髓，撕心裂肺，再也无法忍耐，纵身而下，出现了开始那一幕。

    贪痴听得恶人谷主一一道来，方始明白，劝道：“贪嗔爱欲痴，人生无常，施主应当机立断，戒了淫欲，息了嗔心。”

    恶人谷主道：“大师，您有所不知，恶人谷中有诅咒：‘戒不掉的烟灰，忘不了的仙子，除不去的情花之毒’啊！”

    贪痴又道：“非也，非也，施主，依你这般情景，尚能医治，但应当机立断，否则毒气攻心，已然晚矣。”

    “依大师之意……”恶人谷主满脸茫然。

    贪痴从背后包裹里掏出一把戒刀，反手递给恶人谷主，道：“这淫欲不可不戒！那话儿不可不割！施主，您必须自宫吧！”

    恶人谷主接过戒刀，站起身来，面如纸灰，身如梦游，往对崖徐徐回望，见万花坳里情花灿烂，又想起情花仙子，肝肠寸断，良久，泣道：“大师，只得如此么？”

    贪痴形色严肃，道：“中了情花之毒，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法子？”

    恶人谷主点点头道：“大师，我命如此，怪不得谁，只是心中尚有一念纠结，不知大师可否帮我解脱？”

    贪痴道：“说吧，我定如你所愿。”

    恶人谷主道：“大师已知晓那情花仙子让我中此情花之毒，日夜思之而淫欲滋生，只想有朝一日拥其入怀，与其肌肤相亲，耳鬓斯磨，以成姻缘，以享齐人之福，解脱不得，又添新愁，只是，我已然如此，而此念一直烦结我心，每每思之牙咬咬齿切切，说不得，就请大师代我圆此春梦，我也就安心了。”

    贪痴大惊，双手摇摆，叫道：“不可，不可，小僧方外之人，岂可步入红尘？”

    恶人谷主声俱泪下，喃喃而道：“大师，您刚还说佛门宽广，渡一切苦厄，而今我生无可生，恋无可恋，唯此一念，难道大师都不肯成全么？”

    贪痴见恶人谷主悲切异常，只好点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不必悲伤，小僧应你就是了。”

    恶人谷主听得贪痴答应，向贪痴一拜，道：“大师慈悲！”提起戒刀，退后几步，面向对崖，大吼一声……

    对岸崖上，当日的情花异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