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开在地狱边缘的恶之花

文/姝然

恶魔诗人波德莱尔说：对美和艺术的过分感受导致人们进入畸形的沉湎之中。在那些沉溺于对美的事物的疯狂贪婪的人的心目中，所有真理与正义的平衡作用都消失了，只有一种欲望，一种艺术官能病，它像绝症一样把伦理道德全吃掉了。

看《黑天鹅》整个过程我都处于紧张，压抑的状态，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前一代天鹅皇后退下到新一代天鹅主角的选拔过程中，人性心理的挣扎。女主角Nina被选中出演白天鹅。Nina的母亲是个意外怀孕而放弃了自己舞蹈生涯的前芭蕾舞演员，Nina想要超越母亲，因此为了争取到梦寐以求的角色。她利用私人时间不停练习。因此，当欲望超越一切时，会有奇迹出现，亦会有悲剧产生。而Nina饰演黑天鹅对她的挑战就是让欲望超越一切。

艺术家对艺术的最深刻的诠释应该是源于自身经历。演绎《天鹅湖》一个为爱而牺牲为爱而疯狂的故事，如果舞者自身都没有经历过一场疯狂而深刻的爱，又岂能领略到白天鹅奥杰塔因王子错选了假扮成自己的他人的痛心疾首和绝望的爱呢？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让她牵心挂念，能让她焦虑不安，能让她伤心失落，能让她为之一笑，甚至能让她去不满去嫉妒，那么她怎能理解王子和白天鹅为追求真爱而生死与共的真挚与悲壮呢？Nina什么都不懂，因为，在她母亲的严教下她从没有尝试过放肆的做一次自己。

我无法忘记舞蹈教练问她是否有过性经验。她的尴尬和失措。没人会相信她如此美貌的女孩身边竟然没有男性，她没有性的体会就无法完全诠释出黑天鹅的妖媚。于是教练让她用自慰的方式去感受性的高潮，用肉体欲望去超越她内心的精神枷锁。后来她做到了，于是黑天鹅在她的演绎下活了。黑天鹅开始汲取她身体的养分，等待舞台上振翅的一瞬。

Nina从循规遵矩的顺从者，一步步地触碰到自己内心所隐藏的激烈的阴暗面，然后撕裂结痂，直击心中的真恶，并与之反抗。她开始出现了幻觉，她从镜子里看到幻觉，看到另一个自己也就是心理学定义下的二重身。于是她在生活中数次看到了自己，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最终的结局必定是以死亡告终。生活中二重身现象会提供给我们一些很有价值的预言和警告，但也有二重身现体杀死本体的事件出现。所以，当二重身一开始出现，Nina的生活开始陷入混乱，伤痕和血迹都预示着警告，警醒着Nina要学会去释放压力。她躲避，忽视，以至于最后二重身令她精神迷离，她心中的恶在上台展现黑天鹅之前的那一刹那彻底爆发。幻觉让她彻底失去了自我，欲望带来的憎恨让她看不清本我，她的内心被彻底摧毁。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变态的弗洛伊德，他总是喜欢把一切问题扯到性驱力上来，只是很无奈的是，他经常都是对的。

是什么让Nina如此压抑？只为了追求完美吗？开始我以为是，后来我知道不全是。一切都来源于她母亲的执念太深。母亲看女儿的眼神超越了母女温情，简直是燃着爱的火焰。她控制着女儿，帮她换衣，帮她剪指甲，永远在她身边围绕，絮絮叨叨，连房间里唯一的主题也是她所画的女儿。以前她自己做不到的一切都投影在了女儿的未来幻影之上。Nina的生活真是她自己选择的吗？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除了芭蕾之外的其他东西吗？积极练习，争取角色，看起来都是她所希望的，实际上呢？Nina潜意识里被灌输了太多完美的执念，如果不能达到所有的错都是自己。为了成功，一切都可以放弃，包括自己。而世界上唯一能阻碍自己的就是自己。

最后当Nina披着背后张出的根根黑刺羽衣，扇起呼呼冷风，化身为黑天鹅动人心魄的妖媚振翅，旋转、旋转在追光灯前尽享观众雷鸣的喝彩，他们起身不停地喊着Nina！Nina！此刻她就是Swan Queen。当黑天鹅站在舞台中央微笑，悲剧的高潮也悄然而至，这时天鹅之死的主题音乐像幽灵般抓着我的灵魂，白天鹅悲伤的站在高处，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同伴，情人，亲人和这个世界，最终挥翅跃下了断此生。这是白天鹅的宿命，也是选择，只为最终那一世倾城的完美。

那个抓着Nina的心魔，终于在白天鹅倒地的瞬间被彻底释放出来，就在那刻我终于读懂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影院的灯光亮起来，在这忽然的光亮中我竟然看到了我自己，那么清晰，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