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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文/李黛

 

刚敲下这个名字，我也有些惊讶，突然想起了著名印度诗人泰戈尔《飞鸟集》第82首诗中曾有英文写道：“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e leaves.”作家郑振铎曾译作“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很形象地表达出诗的意境之美。希望这篇小文能带给朋友们快乐！

从小我就喜欢各种植物和花，小时候每本书里都会夹着植物标本，看到那些失去水份后的薄薄叶片和花朵，我会激动地把玩上半天，仿佛他们的灵魂就附在那些标本上。以前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将那里的植物采摘回来，总是想用各种方式留住植物的美，只是后来发现做植物标本并不是留存美的最佳方式，失了水份的植物，只是一片枯叶，不过之后我又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摄影，将那些美的植物都留住，留在永恒的镜头里。今年的夏季来得颇晚，可花儿们早已争相绽放，园中的夏花绚烂得让人心醉，走到哪里，似乎都有朋友们在向我打招呼，即使一个人在园中闲逛，也丝毫不会觉得孤单，那些树和花都是我的朋友，我用镜头和他们对话，我用心贴近这一个夏天。

多年前，老家还没修新房时，园子里有一株使君子树，藤蔓纠缠着几棵大桉树，长得极为繁盛，偶尔哥哥们会爬上树玩耍，而我只能站在树下巴巴地望着，我们家的家教是女孩子是不能爬藤上树的，否则长大了嫁不出去。那时我不到十岁，但依然会有顾虑。春夏时节，诱人的花香飘了几里，引来不少蝶飞蜂舞，还引来不少爱花的姑娘前来采摘，花谢后长出的果实有消食去蛔虫的功效，在药书上也曾有记载。但此果多食易中毒，好在小时候我也不爱吃的，只是对这一树花香记忆犹新，所以多年后，当我在花园里意外遇到它，我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看着这些照片，我又想起了爷爷端着簸箕晾晒使君子果的情景，而今树已不在，人也不在了……

我等着这一树的花香

一等就是几十年

树下的姑娘，已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你枯藤般的手，已推开另一道门

花香，被挤在门外

我巴巴地望着，另一个轮回到来

 

假如，等一个世纪还不够长

我愿等多一个世纪

把我的骨骸，埋在你的树下

将魂，缠绕住你的树根

生，当如夏花般璀灿

死，则如秋叶般静美

 

在园中闲逛，刚看到这一朵从爬山虎丛中露出笑脸来的牵牛花，残破的花颜，不卑不亢，我竟然有些泪眼模糊，我想起了初中时的一位女同学，她从小就得了不治之症，头发覆盖下的皮肤总因为化疗会留下很多疤痕，可她似乎并不在乎，也不掩饰，谁都知道她活不过二十岁，可她依然每天坚持来上课，对她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怎样快乐而充实地度过每一天，第一分钟对于她来说，都是与时间在赛跑，相比来说，我们无论如何在世上挣扎，苦斗，总还有几十年光阴可活着，可她，所知道的，也只是有限的二十年而已。

不要转开头去

我残破的脸，并不可憎

可憎的是，无法正视瞬间消逝的人生

二十年，我挤破脑袋与命运

只是想，让更多阳光照进我的心房

 更多时候，我藏在黑暗里羞怯

我并不躲避，夏日炙烈的阳光

我只是愧疚，我的身子还在黑夜里逡巡

我的心，早已飞上枝头

中午时分，并不是牵牛花最明艳时，被炙烈的阳光一烤，她羞怯地蜷着花蕾，似乎在躲避某种无可逃避的命运。牵牛花的花期不长，每一朵能在枝头上绽放的时日并不多，但它的生命力却依然旺盛，在哪里都能生长，所到之处，即使今年枯萎，明年它依然会再长出来，顽强得让人怜惜。在它身上，丝毫没有名贵花种的娇气，完全的草根，拼搏奋斗，只靠自己。

阳光下，我蜷着身子

不是恐惧，怯懦

只是等待另一个早晨，更明艳地绽放

或许，某天

我会和露珠一起枯萎

但，我会虔诚地等待

另一个夏天的来临 

 

篱笆下，我缠绕着他

只是想让我青春的生命

唤醒枯萎的竹

某个季节，你我的相遇

曾点缀过，夏日繁星的梦境

 

  

我伸长脖颈，只为能触摸更多阳光的抚慰

我可怜，水下的蓝藻

即使挣扎纠缠，她的爱情

也只在，阴暗的水下徘徊  

 

听见，我盛开的声音了吗

和风声一个频率

即便，来一场选美大赛

我也不会退却

娇柔，美丽，璀灿，我都有

哪怕在这一夜间死去

我也将站在阳光的正面，慢慢枯萎  

 

哪怕绳子，也拴不住我的心

我奔向你，不为阳光

只为你笔直的躯干，能给我依靠

尽管，你只是根冰冷的柱子  

美丽，在这一季的枝头闪耀

但我依然看见，生命与悲剧同行

夏天的阳光，太妖艳

照不进，春天的世界

无法逃避的枯萎

留不下整个季节的故事 

黄槐的花期颇长，从潋滟的春天一直开到浓烈的夏季，旖旎而来，依然繁盛得让人惊艳。站在树下，你仔细地观察它，你发现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即使斜靠在路边，它依然开得蓬蓬勃勃，长得蓊蓊郁郁。这棵花树我曾在《夜·花》中拍过，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欣赏它，都无法阻止它的美溢散出来，一种炫目的美，让人不忍移开视线，不忍离去。 

即使，没有笔直的躯干

我依然浓烈地盛开

就像，跛脚的芭蕾

世界，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打开

与命运无关，我们都经过同一个春季

走进同一个夏天 

  

闲时园中看落花，满地翡翠满地金。

一树鹅黄狂风过，坠入红尘护草根。

只是，一阵夏日的狂风吹过，黄槐花纷纷扬扬，随风零落，看到一地金黄的落花，就像看到某个未来在向自己招手。虽然明知不必感伤，可依然忍不住感怀万千。这美丽的花，在枝头上，经历一个春天，终于走进了生命的夏天，但无论如何璀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风一过便跌入红尘，稍纵即逝，秋日的黄花很快会替代夏日的明艳，看到它们，也只是徒增落花凋零的悲凄。 

我飘落，在你的脚下

只为摸着你的脚根，前行

枝头上盛开的昨天，我镌刻在叶子上

你听到我一字一句的心声了么

前生，在枝头上遥望

今生，在泥土里相拥 

这些长在池边的野花，或许是被风带来的种子，它生长在池塘边，娇嫩得一阵风就能拎断她的脖子，但它不做作，清丽而不浮浅，娇美而不妖娆。

不要问，我来自哪里

我是风的信使

我是夏日的一抹倒影

我是春天遗落的一粒种子

尽管，我错过了一个季节

但没人能阻挡，我长成春花的模样

这是我见过最容易被风带走的野花，几乎在花台里，草丛中，水塘边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但你几乎看不到它的叶子在哪里，它埋首在其他植物的领地，却依然不忘探出头来给个璀灿的笑脸，它或许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植物吧？命运虽飘浮不定，却并不低贱！ 

别看花了眼，那不是我的身体

我只是借了一方土地

埋葬我的骨骸

等待了一个春天的轮回，我终于露出头来

呼吸，夏天的空气

    这些野花我几乎都叫不出名字，但这不并妨碍我喜欢他们，我喜欢没有任何娇气的花，我甚至讨厌长在花台里，接受别人的浇灌，长得又大又漂亮的花。我欣赏这些自然生长的花儿，他们不靠别人的施舍与灌溉，不靠他人给予的养分，但依然长得清丽出尘，这种野花的美，不靠修饰，只能在大自然中看到。我也讨厌园林中修剪得整齐划一的植物，被园丁们辛勤的手变幻出不同的花样来，但那只是形式的美感，却失去了天然的本真。

不要问我的名字

我只是一朵野花

夏天是我的名字

春天是我的名字

风，是我的名字

水，是我的名字

我喜欢，长在无人的角落

和他相拥着，度过余生

并不打扰，任何人的夏天

 

即使，让我独自盛开

也并不孤单

绿色，是我的外衣

绿色，是我的床和被子

绿色，是我飘泊的行李

我不为美丽而活着

只为，曾这样盛开过 

夹竹桃开得很艳，但却有毒，这就像许多蛇蝎美人一样，你远看着她美，可靠近她，就会掉入她的陷阱。但我宁愿相信，她是怕别人靠近她，才会做如此防御。

不要靠近我

其实我并不想，做有毒的夏花

我只为这个夏天，能安全地待在枝头上

让你看到我，璀灿的盛开

卑鄙，不是我的通行证

我只是一个痴情的守望者

渴望，千年前路过树下的英灵

能看清我的笑靥

 

我是一朵，被春天遗忘的玫瑰

只余下最后一口气

苟延残喘，我跑到了夏天

我看着明艳的阳光

生命在叶子上跳动

绿草中，我在跳最后一支春天的华尔兹 

站在树下，我听到花的低语，我想，将他们的故事葬在这里，轻轻地唱一曲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