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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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儿静园仕女小吏卫温 |
分类: 中长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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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早上,我独自萦回于疏枝料峭的林下,感觉着阳光的轻拂。冷凛的空气里,天空竟是高远而蔚蓝的,那些还没尽数凋零的叶子还兀自挂着些青绿,在阳光下闪烁着固执的坚强。
我的心里莫明想到了粉红的春--那个以花为主角绿叶为陪衬的春。一想到春,便也不觉得冷了,只觉得粉红色里童话般的温暖。我于是坐在石凳上,开始我一个冬晨的胡思乱想……
我叫顾蜜儿,在一个飞花如雪的春天,我在擅长清谈的东晋,由上天安排,降生在一个成天劳神于案牍之间的小吏之家,那时候,满世界的花开和看花人的笑脸,使到空气里都是甜香与蜜意。因此,我贤良文静的母亲便为呱呱落地的我取名叫蜜儿。母亲因为体弱,终其一生也就和我的父亲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们的最宠。虽说这只是一个小吏之家,小日子倒也过得不富不穷,满幸福的。我的母亲每天都会很勤恳地在机房里静静地织素以帮扶家用,父亲则终日忙于文案,连有时晚上回到家,也要在烛光下静静地写作。
而我,从童稚时期安静地玩闹,到渐渐学会了织素,就这样白天陪着母亲织素,晚上得父亲闲遐时,便也学学认字,读了些书,日子过得倒也简单和快乐。
因为一直没怎么接触外人,始终跟在母亲身边简单地学织素,渐渐心灵里有些以为世界也就只有我和父亲、母亲、一两家亲戚和邻居这么大,也没想到世界除了我的世界里的简单与美外,还会有些别的什么。我偶尔会跟邻居家的大婶和她的一儿一女出去玩,也没有离开太远,就在村子旁的郊野或者溪边,街巷,偶尔会跟妞儿姐一起去溪边洗衣服、陪他们兄妹捉迷藏玩游戏。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我可以象妞儿一样,平平安安地找个人嫁了,然后平平安安地生上一儿半女,就这样过完这一辈子。可好象命运早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似的,我好象就是属于那个飞花世界的春天的,我注定是要比较诗情地过下去的。
和他认识也很宿命地是在那个诗意的春天。好象生命给我的,尽是些很诗意的事。只是我迟钝的心灵,总是对此混然无觉。
还记得那天我在家里织素,过门一年有了一个孩子的妞儿姐就兴奋地来了,她刚回娘家来探亲,因为可以来看我很高兴,我因为与她久别重逢也很高兴,只她叫我一起去踏青便也喜滋滋地应承了。于是告别了母亲,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就和妞儿姐一起向街市上走去。我们准备穿过街市,去附近的静园玩玩。
我一边走一边问她的孩子,小家伙托放在她母亲家了。当了母亲不久的妞儿为可以有一时的轻松自由高兴着,又恢复了她姑娘家的活泼劲。我们去到静园的时候,看到好多女子在那,一个个装扮得花朵似的,和周围繁花似锦的景致真是相映成趣。有些大家闺秀的女子更是打扮得奇彩纷呈,相比下,一身淡黄衣的我好似简单而朴素了些。可是我的心里因了这明媚的春光而快乐,也没多在乎自己的模样,倒是为眼前的景致感到些眼花缭乱。
静园十分的大,占地不下百亩,依山傍水的,是我们这一带一位富豪建设的,富豪倒也慷慨,每年春天都开放让家乡的人们观赏。这里有假山流水,小桥奇石,亭榭楼阁应有尽有,最动人是那些品种繁多的花卉。在我们这个朝代,清谈人士多,神仙般的人物也多,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擅长于形容的修饰与谈吐的飞扬的。就连眼面前,这些仕女们,也是莺声呖呖,各有各的涵养与琴心。我陪着妞儿姐穿梭在其间,闻着花香,粉香,只觉得心儿也蜜般甜。
正当我和妞儿姐很是欢喜地为眼前一切笑靥开成花时,只见仕女们突然都朝一个地方涌去。妞儿姐说:“怎么回事,我们也去看看!”就拉着我跟过去了。那些仕女们自觉得挤成了一道人墙,一个个面朝着同一个方向,矮了的也努力引颈垫起脚尖,透过人墙看着,我看着妞儿姐拼命想挤进去,到底有些无聊了,心里虽也好奇,却有些想走。只听仕女中有人议论:“王公子来啦,谢公子也来啦,听说,连那位最帅的卫公子也来啦!”“天哪天哪,都是当朝名士啊,要叫他们看到我一眼,我也心甘啦!”“我最想看卫公子了!听说不但人才好,文才也好!”
“什么嘛,原来都想看男人!”我的脸上微微一红。感觉越发无聊了!想叫妞儿姐走,偏偏地突然发觉妞儿姐不见了,敢是刚刚注意着听,没注意她,她便在人流里挤不见了。我不觉有些急起来,叫了几声:“妞儿姐,妞儿姐!”不见她应,想想算了,我还是到一边去等她吧。走了这几多时,脚下毕竟也疼了。便穿过曲栏水榭,来到一处春荫脉脉的八角亭里,在那石桌边的椅子上坐了来了。
远离了人群攒动的地方,只觉得这里好清静,清静得叫人耍心,眼面前的景致翠绿嫣红的,也叫人爽心,更有湖山渺渺,绿水悠悠,只觉得别有诗情。不觉便倚着石桌静静欣赏。
却听得有脚步声来,脚步声悠悠的,显得那人儿的心境也是闲逸的。只是步声沉稳,也不似仕女轻盈细碎。不觉回头循声望。于是,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如今还记得他那惊死人的面貌。世上竟有长成这样的男子,一张脸竟是比女人还要精致漂亮,可又不显女儿气,分明的一股阳刚里透着些诗书里浸润过的模样,身量也修长高大,那皮肤竟雪白得象似透明,粉粉的衬着那黑而清扬的眉,黑而亮如梦的眼,高挺得恰到好处的鼻,红润得象刚画下来的润泽的唇。尤其那下巴,显出一股坚毅的刚强。然而一双眼扑闪中的诗情却中和了这刚强,叫人看出了一股阳光般的温暖。我一时之间就跌在这两汪清澈的潭里出不来,不觉间看呆了。
他那时也默默注视了我一会,才缓缓对我展颜一笑。这一笑可真象冰雪初解冻,阳光初透缕般地迷人。教人心里生出异样地感觉。很奇怪的,这男人怎么可以笑得这样好看,我的心里犯嘀咕,这一笑和他不笑时又是这样的别开生面的不同,象是突然一切都活络起来了,平静宁和的江水突然泛起了微波,静静的树突然舞起了婆娑,结苞的花募地绽开了骨朵……哦,天,象是谁把我的心门打开了,透进来一种灿烂的光辉,还稍带着洒进了春天的气息,霎时间心窠里芳香一片。
如果不是他又开口说话了,我想我会变成亭子里的石人,一动也不动把他看个够,却听他的声音象来自天籁,他说:“姑娘,你也在这里?也怕热闹?”
呃!这样的问话真亲切!我的心在说。
于是我点点头,竟然不拘束地说:“是啊,这里好安静,我喜欢!”
他便呵呵一声笑了。走了过来。在石桌那这的石凳上坐下,道:“看来姑娘倒是跟我有些相似。我可怕死了人太多,人多处只觉得空气都浊了。如今这里感觉很好!”
我侧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有些奇怪这男人也怕热闹,便不觉把心思也问出来了。他深深地看我一眼,那眼光美丽得叫我的心又轻轻的感觉。“你以为男人只爱热闹啊!”他这样问着我的时候,感觉他的眼光好清澈,象个无邪的孩子。可偏偏眼前这男人却是这样高大的。我刚刚都可以感觉他要高出我一个头有多。我的心里莫明地又觉出一种软软的轻漾。
我便一笑,点点头,“是啊,我以为男人都爱向闹处去的,只有我爹爹才不爱,他成天要在文案上过,最怕热闹。你难道也是小吏吗?”
他听了我这话却明显的表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笑,可是他大笑时的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眼光透过睫帘闪烁着些天真般的欢畅,使我更觉这男人真可爱!
可那时我傻傻地跟着他笑。心里也不知他为什么这样笑,他的表情却是象看到一个有趣的人似的,又似乎有些宠爱的模样,我因此感觉不到任何不安全,竟然象看到了阔别以久的亲人似的,一点都不生分的感觉。
正当我们在笑时,又听得有脚步声来,这回是很多人的样子。他便突然站起,牵起了我,“走,有人来了,我们到没人处去。”于是,他牵着我,把我带过流水,小桥,走进飞花飘飘的梨林。那些梨花那时节可真是雪白得迷人,象雪似的,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甜香。我俩总是选无人处行,一觉有人来就走。花在我们身上缀下斑驳与美。他时而会从我的发间取下一两枚,递与我看,我便也垫起脚尖,从他的发丝间取下一两枚,有一会直接就从他眉峰间取下一枚,那时节感觉他在看我,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后来看着我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说时手轻轻抚过我额前的刘海,我的脸莫明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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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说我是奇怪的孩子,但是这句话叫我觉出些暖意,因了感觉没有恶意,何况他的眼光里分明也和善。我只是后来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人感觉这么信任和依赖,我竟然把妞儿姐也忘了,大半天都跟着他在那些美丽的景致里寻找着幽静的角落欣赏着人间的美景,并且听他时不时与我说说话。
他终于问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偏偏地不想就说,只是一笑,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他摘了朵桃花插在我的发丝间,然后才说:“我姓卫,你叫我卫温卿就好!”说时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有些象故意的调皮。我便说了我的名字,他很是高兴地扬了扬他那双特好看的眉毛,说:“顾蜜儿!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他说时不觉将手抚过我笑着的唇角,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看着我唇角的那个单独的深小的梨涡而说的。“很甜很蜜的名字!”他又喃喃。我的脸上又一红。他却又笑了,“你很爱脸红,很可爱!”说时又牵起我的手。我们在林荫里踱步。
终于还是有人来打乱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闯过来,然后就是一个男人的大叫:“卫弟,我就知道,你这个家就爱躲在无人处!”说话时一阵风掠过来,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乌衣的男子,哎,虽然神采略逊于卫,却也象是个神仙人物,有些粗犷爽朗的迷人。他冲着卫大叫时眼睛也在看我,看得出他眼里有惊奇,“哈,卫弟,你倒是很懂得雅致嘛!”眼睛死盯着我,让我有些不悦,又有些害羞。我赶忙挣脱卫的手,敛了敛身,说:“你朋友找你了,我也该走了。”便急急地跑了。我也不知我为什么要这么急地跑,只听见那男子在叫:“咦,怎么我来了就走,哈哈哈!”也听到他隔了一会说:“谢,怎么就给你找到了,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又是一阵爽朗的笑的爆发!
……
夜色渐深了,满天都是清新的繁星。
我在庭子里坐着,我想着当天的邂逅,还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总是不知不觉地绽出微笑,我坐在台阶上,我看着天上的晨星,就仿佛自己才刚吃了蜜糖似的,心里都是快乐的甜蜜。
母亲在机房里织好最后一梭,便走了出来。她看到了天阶下我的身影,她便捶了捶累了的腰身,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发丝,问:“蜜儿,今天和妞儿去玩得高兴吗?”我赶忙给母亲捶着肩背,一边说:“高兴!”母亲的脸上也便显出了快乐的微笑,“那就好,夜也深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母亲说时站了起来,我便跟了进去,却不想便睡,只去帮母亲把烧好的水准备好给母亲沐浴。父亲却还在书房里就着一豆灯红疾书着。母亲捧了一杯茶进去给他,又出来,我便伺候母亲进浴房。才又走出来。
妞儿姐又回她夫家去了,回时又来看了我。原来她挤到人前去看到了那些传说中的公子,看呆了,竟也把我忘了。我心里偷偷笑我们两个这样反常的样子,却又觉得正常,谁说春天只是以花为主角呢,原来这些绿叶也是这般的绿得叫人爽心,在春天里!
睡梦中,我不觉因了这样的想法笑出声来。星星都在夜空里闪烁着星芒,我一概地从此都觉得它们美得就象那个卫温卿的眼睛。心里又觉得亲切极了!后来真想再去静园,可惜没人陪,自己又不敢单独去,只好有些没心没思地陪着母亲继续每天织素。
有一天,母亲突然看着我说:“蜜儿,你有心事?”
我一愣,“什么?我怎么会有心事?”我觉得我问得真傻。
母亲停下手中的梭,说:“母亲是过来人,看得出你有心事。那天和妞儿去玩是不是遇上些什么了?”我脸一红,也放下手中的梭,“没有啊!”声音却虚弱。
母亲用深深的眼光看我。在这样的眼光下,我便不觉把那天的事全吐出来了。母亲静静听着我说,又,观察着我,也不知是不是我说话间露出了些什么,母亲轻轻地一声叹息,然后便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发,说,“蜜儿长大啦!也难怪,都十六了,都怪母亲和你爹爹,竟没觉得你长成大姑娘了!”那晚,母亲早早地停了机杼,伺候着我沐浴,并且在澡盆边为我梳洗着一头长发,我觉出母亲不一样的温柔。
就这样,日子又悄悄地过了两月有余,春城无处不飞花的季节,终于快要叠进到浓密的繁夏。五月端阳到了。这一天,父亲给我买了一朵花钿,吩咐母亲为我好好地梳洗打扮,然后他也一身重服,让母亲提了些糕点,说是一家到江边赏龙舟祭屈子去。
满街都是为节气奔忙的人。杜蘅与兰若佩处处可见。我觉出别样的喜气。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那位卫温卿不知会不会也出现。可到底感觉到他不爱热闹,又觉得终是不可能的。心里又是高兴里有些失意。
五月的江岸竟然火树银花起来,人们敬奉起屈子来情思还是那样绵绵。我听着吵杂的人声。由着父母牵着。父母亲紧紧把我护在中间,我觉得我真象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又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我便又快乐地笑了。
其实说真的,有时很喜欢这些节气的热闹,我不是一味的爱静的人。看到人多,感觉到快乐的人气,我也会有舒心的感觉。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江面上,那五艘龙船在锣鼓与江边观众的呦喝下,你争我夺地飞驰着,一排排的龙浆有节奏地划着水,感觉是十分有力度与秩序的美。
我又看到,江边的一处高地处竟然搭了个很大的台子,上面坐着几排穿乌衣的人。父亲说,那是本地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在周围空地平地上自发地站着,也不似得他们高台上观看的自在,但是百姓们在这样的节气里因的达官贵人的与民同乐而有别样的开心。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我不觉也多看了那台子几眼。
然后,突然地,我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衣襟。我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男人递来一枝竹简,我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我在江左竹林‘怡风亭’,请来一会。卫温卿”。我的心呯呯直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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