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五月天。烟水深处的江南一带,烟雨霏霏,她提着篮儿在那烟水湖畔独徘徊。
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每天的日子,除了填词赋诗,凝思遐想,能够谴闷的,就是那暖轩四围美丽的花草,还有自然的流云碧湖,飞鸟蓝天。
今日,她又独自倚着窗台,百无聊籁地凝眸看着轩窗上那一盆含苞的石榴花。这花苞儿多么红艳,碎叶儿多么碧嫩,阳光下,看她随风轻摆,倒是颇有风姿。
午后的时光却这么难捱,不觉在窗前合目闭眼。朦胧间,听到一声轻笑。她抬眼看时,这眼面前呀,除了这石榴花树,还有谁来?
轻叹息。她闭目睡去。又觉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接着便有一双温软的手轻轻地推了推她,还有一个娇莺似的声音娇笑着说:“姐姐快醒来!”
恍惚间惊起,只见眼面前一个红衣女孩,轻裳短裤,梳两条俏皮的麻花瓣,明眸善睐,眉目机灵,绽放着笑意的唇角闪动着热情,面目却是陌生。她疑惑:“你是谁?”
红衣女孩嫣然一笑,手执着麻花瓣将头一倾,“我是石榴呀!姐姐!你忘了吗?去年五月,你在郊外将我拾了来,我是被人丢弃的孩子呀!”
有这事吗?恍惚中,她却想不起来。
女孩却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瞧外面阳光灿烂,好可爱的蓝天碧海,你老躲在这个轩子里干嘛呢?我们去红花坛里玩玩怎么样?”
“红花坛?”她又是疑惑。红衣女孩却不由她分说,拉着她就走。她给弄得满头雾水,想不跟,这脚下怎么身不由已跟着她飞奔出了烟雨台?
所谓红花坛,却在百里之外的郊外。那是一个孤独的坛子。周围空旷,她们赶到那的时候,已是黑夜,满天繁星,璀璨得可爱。
站在那花坛之上,看着满天星光,她顿时觉出一种苍茫的廖廓,这是不同于烟雨台前的寂寥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波澎湃。
“榴花,你带我到这干什么呀?”她却忍不住问。
“就为的看星星么?”
榴花又是嫣然一笑,“是的呀,明儿再让你看看这里的飞鸟燕子们!”
“看燕子?”
“是啊!姐姐每天为我浇水莳草,我也该报答报答姐姐,给姐姐解解闷呀!姐姐总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发呆发傻呀!你看这满天星光多可爱,它们热闹地红火着,看着它们,心情也这么舒畅呀!”
正说时,天空上却有两颗星子发出了强烈的光,接着就坠落了下来。
她轻呀了一声,只见那首先坠下的星子倏忽间便化为一位淡紫衣裳的美丽少女,那张洁白莹润的脸蛋美得那样纯,那样妩媚,身姿却又轻灵动人,在空旷的原子上,她走得那样急呀,竟是埋头一路向这坛子走来。
后面那颗星子却变成了一位蓝衣文生,只见他双目炯炯,神色开朗,一路在后面叫着:“秋香,你等等我呀!跑这么快干嘛?”前面那紫衣姑娘脸上两簇桃红,似嗔似恼:“讨厌地华安,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呀!”说时已奔上坛子来。石榴赶快拉着她躲到坛子后面去。
那蓝衣文生笑着追了上来,“我哪里跟着你啦,我这不是,也是来这坛子散步来的嘛!”他们两个便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各自站在坛子上,看着整个空旷的原子和那天上的星。
她好奇地看着他们,心里有些觉得有趣。石榴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的,也不知她那调皮的心在想什么。
坛子上却顿时静了下来,隐隐只听风吹草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华安笑着问:“秋香,你怎么不说话呀?”秋香儿抚弄着发丝轻声问:“说什么呀?”
“你说这星星好看吗?”华安问。“好看。”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怕一个晚上就这样不着边际无聊地说着没用的话把时光给虚度了吧。她不觉唇角绽出一个轻笑。石榴却奈不住了,猛地一声咳嗽。把她给吓了一跳,那坛上两个人更是吓坏了,他们齐呼:“谁?”
她正想拉住石榴,石榴却一个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擦了下眼睛,因为石榴变成了一个绿衣的少年郎!手中还拿着一把让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显出古怪的折扇!她霎时呆住,忘了她跟他是同伙的。
“你是谁?怎会在这里?”蓝衣文生华安有些不乐地看着他,他的心里大概有些以为石榴变的小伙是要来跟他抢秋香的,脸上分明有着被打扰的不悦。
石榴轻轻一笑,拿着折扇做了个揖,“小弟雁子是也!”眼里却瞄着那紫衣姑娘,眼神贼坏。紫衣姑娘不由自主往华安身边靠。石榴便嘿嘿一笑,“秋香儿,你怕我呀?”
秋香躲在华安身后,“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知道我叫秋香?”
“晕,这不是问得很笨吗?我刚刚听到他叫你的呀!”石榴儿说时又是坏坏地一笑,还在那抚着下巴一副色相地看着秋香儿。
她在暗地里看得真有点生气,“怎么这个石榴变成男人就这么色相呀!”她不由有点为石榴害噪。
华安也生气了,“呔,哪里来的坏小子,把你的眼睛放亮点,也不看看你大爷我是谁,你再这样看我的秋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说时作出一副虎虎生风的相。
石榴一副给扫了兴的样,“什么嘛?你喜欢她?你不早说嘛!不就一个秋香嘛!有什么了不起呀?我就不信了,她好在哪呀?比我家姐姐可差多了!”说时又老实不眨眼的上下打量着秋香,害秋香整个躲到了华安身后,只留下一双戒备的眼越过华安的肩看着他。
华安这个时候却说:“你少胡说,你的什么破姐姐有我的秋香这么漂亮才怪,我的秋香的笑容可是天下无双,我不过看了她的笑容三次,就夜夜睡不着觉了!”
哈哈,石榴在心底暗笑,秋香的脸却更红了,红得来时又带着那么一点喜欢。哎呀,这个时候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就是对面那白衣小子的眼光太灼人,她的心又莫明的很气恼,恼里还有些奇怪的感觉,她忍不住想看那坏小子。
坏小子却叉着腰仰天一个哈哈,“笑死人啦!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佩服呀!佩服老兄你的痴情,既然这么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娶了她呢?”秋香却急了,“谁嫁他呀!”她轻声嘀咕。
华安和石榴都听见了,华安回头看着她,问:“你不会真那么讨厌我吧?”石榴又是哈哈一笑,“是啊,你干嘛不嫁他呀,他都追得你这么厉害!”秋香却扭捏着讲不出话来了。
石榴又是嘻嘻一笑,“我看你明明喜欢他嘛!”他还看了华安一下,“不过他嘛,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就不知道了!”华安急了,“开玩笑,我要不喜欢她,我跑到她的星府当奴仆干什么呀?再怎么说,我也是这红花坛上一颗星!”秋香的脸红得更艳了。
石榴便大叫一声,“你们倒是说句话呀!你们真喜欢对方你们就勇敢地表白呀!一个晚上净说废话,我都替你们两个急了我!”可是华安看着秋香却一副痴痴的样,欲笑不笑,欲说不说,石榴真要给他气死了。秋香儿又羞成那样。
石榴夹在他们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嘟着个嘴。
她在坛后面不由好气又好笑,“这个石榴呀,当月老当得这么差劲!”看他的样子,却又显得那么可爱劲。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时忘了说话,也忘了要归家。
“哎呀!”石榴看他们两个还在继续扭捏,突然跳起来,拉起了他们的手,把他们牵到了一块,“你们看着办吧!”然后他就跑到一边蹲在地上看星星去了。
那两个人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不语。她在坛后也不由着急起来了。终于听华安卟嗤一笑,“秋香,我们回去吧?不要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秋香扑闪着动了情的大眼睛,含羞点了点头。于是,华安扶着秋香缓缓走下了坛子,慢慢儿朝天际走去,最终又化作了两颗星子,挂在了天空上,发出美丽的红光。
她这才走了出来,缓缓走近了石榴。坛子上静了下来。石榴没有变回原来的样,他回头看了看她。一阵清风吹来,她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石榴,还是他口中的雁子,只是那双眼睛却亮得那么可爱,就象天上的星子。
只听他轻轻叫了一声,“姐姐,我们也回家吧!”便拉住了她的手。恍惚间,她似又回到了她的轩屋,恍惚间,雁子似乎为她盖上了一件轻衣。恍惚间,雁子似乎朝门外走了出去,她轻叫一声:“石榴!”猛地站了起来。
呀,却哪里是星光熠熠的夜晚呢,分明是阳光灿烂的白天嘛。原来,我却是做了个梦!
一个离奇的白日梦!
日子,却在烟雨中沉淀了下来。而窗台上那盆石榴花,也终于在五月开出了红火的花衣,结出了含玉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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