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诗歌十年(2005-)佳作导读》之
赵目珍诗歌:所有的水流都停止了行动
赵目珍诗歌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穿行。诗歌通过穿越冥想进行诗意建构,本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但是这种对于冥想的穿越,如果带有某种古典与现代融合意味,就很难得。赵目珍常常在其诗歌中借助对事物的象征性渲染,获得诗的多重性和多义性,从而使阅读过程显得意蕴丰饶。
《歧路诗》取材历史上古代哲学家杨朱的“歧路之哭”。据《荀子·王霸》记载:“杨朱来到十字路口,大声哭泣说:这是那错误地跨出一步而觉察时就已走错千里的地方吧!”杨朱是怕在关键的时间与空间中由于主观选择的失误而导致南辕北辙,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论衡·率性》解释这其中的根本所在说:杨子怕走岔路而哭泣,大概是担心一旦离开了正道或本源,就不能再改变。赵目珍的《歧路诗》显然在为知识分子精神唱赞歌。他对于那些“孤寂而茫荡的身影”是持有崇拜之情的:“有可以选择的死/有不可以选择的生/当他们陆续都选择了摊破广陵散曲/我似乎也看到了秋风正盛/而那秋风所吹落的/黄叶满地——/正仿佛他们被击落的赤诚”。很明显,处于诗人抒情中心的历史人物是晋代的嵇康。历史上的嵇康狂放不羁,后来因为藐视权贵、礼法以及坚守正义而惨遭杀戮。清人王夫之说:“嵇康死而清议绝。”认为东汉后期以来知识分子“激浊扬清”的精神到嵇康这里就灭绝了。从表面上看,赵目珍这首诗的核心基调是赞美,然而反观当今时代知识分子精神的沦丧,这首诗恰恰有针砭时弊的功效。诗人对古典知识分子精神进行讴歌,其实就是对当下知识分子人格懦弱的当头棒喝。
《回光诗》柔和了许多。“回光”是一个特殊的意象。一是“相比那些缓缓流逝的长河”,它是“仓促的”,具有短暂性;二是“它们是幸福的”。那么,这回光有什么幸福可言:“一切已经照临。一切都难以诠释/不管有没有向往赭红的意志/不管有没有不知名者在山野栖居/一切都已经降临”。从客观而言,诗人似乎想表达两点,一是回光的不可逆转性,二是回光的神秘性。它呈现为:无论如何,回光都注定要降临,“降临”不可言说。然而从回光作为主体的视角看,“照临是一种姿态”,它不在乎对自己起修饰作用的事物,“它对于这神圣的照临乐此不疲”。其实,诗人是在借助“回光”来渲染一种高蹈的精神,这种精神不以外在的意志为转移,它有自主性,坚定实现自我意志。
赵目珍诗歌承载了某种古典诗学的道义。批评家臧棣从语言的维度审视说:“赵目珍的诗歌语言,我称之为雅颂的语体,比较优雅,比较典雅。新诗百年以来,诗歌注重口语、散文化与日常经验,赵目珍的诗歌有些逆新诗百年的诗歌潮流而动,在口语和日常语言之外,展示了一种可能性。在汉语诗歌的传统路径上,他回应了汉诗传统里面对文化记忆的强烈关注与关怀。”当然,赵目珍在试图恢复“古调”的同时,也保持现实感和时代性,比如《歧路诗》《回光诗》所召唤的。
附:赵目珍诗歌
《歧路诗》
总有不尽的“光芒”四射
为此,我常常静观未竟的来路
有多少穷途之哭已不记得
但独见——
他们孤寂而茫荡的身影
有可以选择的死
有不可以选择的生
当他们陆续都选择了摊破广陵散曲
我似乎也看到了秋风正盛
而那秋风所吹落的
黄叶满地——
正仿佛他们被击落的赤诚
《回光诗》
仓促而来的回光
相比那些缓缓流逝的长河
它们是幸福的
一切已经照临。一切都难以诠释
不管有没有向往赭红的意志
不管有没有不知名者在山野栖居
一切都已经降临
对于回光,照临是一种姿态
它不在乎大漠和孤烟能否为自己带来伟岸
它甚至要驱除掉一切修辞所带来的伪饰
尽管它没有维持的长久之计
但它对于这神圣的照临乐此不疲
哦!我喜欢这被回光无限沦陷了的傍晚
所有的水流都停止了行动
漫天的云霞,也不再向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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