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楹诗歌:沙漏之欢
简明
薛梅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诗是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的名句,江畔第一个抬头看见月亮的人,并第一个意识到自己在看月亮的人,是第一个看见江月的人,也是江月第一次照亮的人,即:哲学意义上的“第一个人”,而不是历史的、时间的意义上的第一个人。
被称为“发疯的钟表匠”的德籍犹太族哲学家埃德蒙·胡塞尔说:“内在于‘我思’的一种目光朝向客体,此目光从自我中不断涌流,依据不同的行为而具有不同的性质。如果你正在知觉,它是知觉的目光;如果你正在虚构,它就是虚构的目光;如果你处于喜欢的情绪中,它就是喜欢的目光;如果你只有意愿,它就是意愿的目光”。
郦楹诗歌《加速的水声》和《沙漏之欢》应该称之为:激荡而隐忍的目光。
“水声”与“沙漏”都以其流动性揭秘时间,揭秘历史,揭秘万物有灵。而诗人郦楹只是企图把“水声”还给“水声”,把“沙漏”还给“沙漏”。
《加速的水声》开门见山,一声紧似一声的“是谁”、“谁利用”、“究竟是谁”,像船工不弃的履声和悲怆的号子:
远远高于人类;高于这山野间,一切动物
和植物;高于自然界任何一张面孔的究竟是谁?
——《加速的水声》
想像、回忆、虚构、联想,把我们日常生活中经验的、断断续续、没有逻辑或时空关联的事物联结在一起,从而使物质世界本身所包含的无穷内容,自我们内心深处穿过:“根本不会”以及“日渐加剧”或“更为真实”。
《沙漏之欢》结尾附记了郦楹的一段心得:“适当。恰巧。可能只是自我的心境。就像前段时间写就的《沙漏之欢》,此时配合纳博科夫,配合《洛丽塔》,似乎刚刚好,刚刚合适”。也许,诗人即为客体“沙漏”,因其内在的“我思”而穿行:“大把大把的挥霍语言。此时我是幸福的。这种虚拟的幸福不知有多少人有同感。更坚定时,自己认为根本不需要什么人了解。似乎更不需要什么人附和(郦楹语)。”
“爵士精灵”诺拉琼斯的钢琴演奏,以及纳博科夫的名作《洛丽塔》,激荡或隐忍在诗人意念的深处:“
总之,一切与你无关。/你才不管什么人间的快慢,更不管什么泪滴。你只继续//自己的步伐编年史。始终关注自己的内部世界/什么群情激荡,什么众声喧哗,与你无关”。“搁置”原则是一种减法,把蒙蔽在现象世界的前提、传统、信仰等逐个减下去,最终,无法减下去的“第一个人”留下来:“你,也不可能/有信仰。因为你,婀娜的身姿,始终遮掩不住/对自己的自豪情绪。更遮蔽不住自己那无与伦比的深邃食欲”。
附:郦楹诗歌
加速的水声
是谁,用长而结实的绳子把自己
越缠越紧?是谁总在承受中默然,却又在
默然中为承受申辩?谁利用
湛蓝而深邃的苍穹,摹拟自己无力的目光
远远高于人类;高于这山野间,一切动物
和植物;高于自然界任何一张面孔的究竟是谁?
或许这些不是问题,只是你的一些幻觉
你也说不清楚的幻觉。你奋力地甩头,烦恼地
甩头,试图摆脱它们。它们根本不会为这春天
闻名的激情而停滞,却日渐加剧波动
加速自身的奔涌。并为自己造就出更为真实的
存在环境。这加速的水声还要折磨你多久?
沙漏之欢
你虚弱的,在日光中喘息。芳龄随同,没有组织的蒿草
浮动。诺拉琼斯一般的手指,慵懒在自己,醉人的和弦里
那些中、低音区中徘徊和摇曳的幻象。那些你反反复复
画着的伤感节拍。正好配合你小家碧玉般,落落寡欢的模样
或许你就是人们伤感的发源地。你那些宁静的、窜动的
完美的细部颤音。还有曲折婉转的结束语。都是你
值得夸耀的招牌动作。总之,一切与你无关。
你才不管什么人间的快慢,更不管什么泪滴。你只继续
自己的步伐编年史。始终关注自己的内部世界
什么群情激荡,什么众声喧哗,与你无关。但是你,也不可能
有信仰。因为你,婀娜的身姿,始终遮掩不住
对自己的自豪情绪。更遮蔽不住自己那无与伦比的深邃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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