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小区旁，有一卖馒头的作坊，大概是哥几个姐几个合伙经营，已有十几年历史了。虽然我与他们没有多少交流，因为常年累月地买他家馒头吃，彼此也算老相识，街头走对面都会点头致意。前些日子，我忽然发现馒头作坊旁边，多了卖字画的小屋，显得特别不搭调，来回走过并不以为然。

晚上我有散步的习惯，尤其应酬完毕喜欢以步代车，无论路多远一般走回家。有一天我走到字画小屋前，见大门敞开，里边有人说话，便信步走进去。原来是馒头作坊的大老板二老板。没等我开口询问，老大自我介绍这是他开得店。我先是一愣，接着顺口道喜。说实在的，我很怀疑他们的行为，不是看低他们的身份，而是觉得他们言谈举止，与字画不能对等挂钩。

小屋大概属于临建，没有窗户发潮发闷，怎么看也算不上大雅之堂，连中雅小雅都不靠边，先别说那些字画的真伪高低，挂在屋里活受罪。我在馒头老大的引导下看字画，他告诉我这些画替表叔代卖，还特别显摆地介绍，他表叔在北京最著名的某大学任教授。未免有点卖馒头的小家子气，以为我没上过大学就没见过教授。

我煞有介事地看字画，他的字画像挂衣服一样挂在几根铁丝上，几幅华国峰同志的字比较惹眼，凭当时的印象看着有点像，不过我不敢枉加评论。我留心扫描启功先生的几幅字，怎么看怎么别扭。我对书法没有太深太多的研究，拿出爱好者的弱小功力，敢于怀疑这是否出自启功之手。记得邻居大哥说过，他北京朋友专门临摹启功的真迹，外行人绝对被形似唬住。他曾经白送我二幅，因为事先露底，我硬是没要。

我觉得很无聊，并含含糊糊地暗示他启功先生的字灌水。本来应该馒头老大忽悠我，却被我培训得哑口无言。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即使真字画，环境也严重地影响身价。我转身外走，馒头老大竟然从破床下面拿出一幅范曾的画，边展边问我有意思要吗。我淡然一笑，便不客气地说他别糟改范先生。如果范先生的画流浪到这破屋，恐怕范先生快要饭了。馒头老大显然难为情不高兴，又开始解释这幅画的来历。没等他说完，我就郑告他，读范先生的画要先读范先生的书。

我越发感到好笑，于是一点也不生气了。多少年前，我老家的同学属于暴发户，家里挂着范曾先生的钟馗画，足有十五平方尺。他得意洋洋地对我说，这是范曾的草稿，通过范曾的学生或家人弄来，送画人分文没要。当时我就不留情面地损了他。着色线条及神气的低劣程度，只要用心读过范曾的画准会一眼看破。如果是范先生的真迹，没有大几十万谁弄得来。我让他把画放到灶堂当柴烧，别挂在客厅丢人现眼。据说我走后半年，他不知又问了谁，真得当柴烧了。

当前艺术品投资正火，已成为继股票、房地产之后第三大投资领域，因而吸引了不少有闲钱的人。艺术品是个艺术活，也不是谁都能操作的。然而，利益的驱使，是人不是人的都涌入进去，卖馒头的老哥连基本的画旨字义弄不清，投出几个闲钱玩高雅，艺术市场未免太掉价了。

想来思去，又不能全怪馒头老大，从艺术品投资方面找原因，一是吸引人，二是门槛低，三是市场广，四是有回报。关键的关键，艺术品投资可以玩猫腻，通过造假制假，以假乱真，小本投入赚得大利润。所以有了利益的诱惑，什么玩笑也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