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发布会现场记录(胡伟整理,黑克摄影)
时间:8月24日16:00-18:00
地点:北京西城区西海南沿47号
这真是一个已经等待了八九年的机会,因为这本书八九年前在台湾出版已经引起了一些回响,能引起回响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是一本诚实的传记。我写这本传记,首先我想写一个大家心目中的名人,她真实的生活经验,包括光鲜亮丽的演艺生涯背后的真相。在这本书里你可以看到,当时演国片拍摄的过程里有多么的辛苦,而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会有很多媒体对你报道,有时候你三言两语私下跟他做一下交谈,他可以写好几千字,甚至上万字的内容,这些内容往往跟一个所谓公众人物他内在真实世界的区隔是太大了。其实一个公众人物他也想要跟人、跟大家有一个最真实、最深刻的沟通跟交流,而不愿意只是被看到美貌,看到所有这些外在、八卦式的情感生活,否则的话只是皮毛的人跟人的关系,那对公众人物来讲真是太寂寞了。在我过去的生活中,这些经验促使我想要把我内心里非常深的一些想法跟大家分享。同时我的生命经验又相当的特别,可以讲是久病成良医的经验,小时候是父母亲关系非常不好的,有创伤的童年,又是独生女儿。进入到演戏的过程里跟媒体的互动,再加上去西方世界,接受西方世界的一些思想的熏陶。回到台湾进入到一个很浮华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再慢慢找到生命更深的意义和价值。最后只想到活出一个真正的自己,而不只是为了名利,赚取很大的一笔酬劳,就算对这一生的交代了。我希望人活出不同的面貌。
差不多在二十六七岁跟李敖结婚,这场婚姻给我带来的东西非常强烈。他带给我的学习就是让我成为一个愤世疾俗的人,对外在世界充满不满,这个不满有叛逆的智慧,但是这个叛逆的智慧没有办法理解人性的深处,所以那个不满的部分还是需要一个深化的过程。李敖先生带给我这个机会,我跟他的整个婚姻让我从愤世疾俗慢慢转向自省。同时从过度崇拜有才华的人、对人类社会有影响的人,也转为内在,作为一个女性找到自己内在的创造力,我不崇拜外在的人,能够充分活出自己,这也是他带给我的反省。从愤世疾俗到有一个机会了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从二十六七岁开始就是一个漫长的了解自己的过程。
说到了解,大家可能会想“我”跟自己相处,然后“我”还要认识自己吗?但是事实上“认识自己”是目前西方欧美社会里,可以讲是数千万人所共同追寻的一个主流目标,也就是说很多人都开始发现,人其实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我们可以了解公众人物,了解政治人物,了解政治经济,了解一些外在的流行文化,但是我们对我们内在发生的经纬世界的现象,包括我们的情绪,包括我们的念头、我们的各种感受,包括我们人际互动中产生的问题都缺乏应有的了解,为什么人都想到爱,但是最后却有很多的冤对、对立,为什么发展到出乎意料的后果,这一切都可以促使我们向内观察,到底我们的内心世界发生了什么。
就是基于自己想要认识自己的动机,同时也基于想要认识这个世界是到底怎么回事的动机,所以差不多二十七岁左右的时候我心里产生一个变化,就是我觉得演艺很表面的事业几乎走不下去了,我觉得走得非常的痛苦。因为演当时的电影,剧本里合乎逻辑的对白都不多,作为一个演员顶着脑袋演,也不知道演戏怎么回事。那时候中国电影还挺红的,在东南亚市场都蛮大的,但是自己演出就觉得,一边念台词,一边会跳出来笑这个台词,虽然它酬劳很高,但是走了一段演不下去了。慢慢二十八九岁的时候我想为这个影坛做一些事情。后来我去纽约,在一家表演工作坊我进修了一段之后,然后我把西方的“演员圣经”这本书翻译成中文了,到现在这本书在台湾的社会里,就是所有进入表演行业的人,还可以作为教科书一样的理论书。像李安的演员里当然都要念这本书,所以那时候翻译完这本书,我觉得我对影坛做完最后一个贡献,我就脱离了。
我33岁的时候我停下这些外在的活动,向内探索。向内探索之后,当然第一步进入到所谓的精神世界,想要寻求心灵上的一些解答。在走了很长一段路,就是在传统的宗教领域里找解答,但是找了以后觉得这个权势语言太古老了,跟我们现代人的生活之间有太大的隔阂,我又不想落到宗教信仰的形式,而是掌握真正的佛道的精髓。在这种情况下我读了一本《老子道德经》,是英语翻译的,读英语翻译完了的道德经,由于这个契机我明白了,我想也许可以通过西方翻译东方的思想,然后找到佛道思想里最深的一种见解。
我那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纽约,我19岁、20岁也在纽约住过一两年,所以对那边的画家和艺坛都非常的熟悉。然后我33岁又去纽约住了两年的时间,那时候我发现原来心灵的追随和身心灵的治疗已经是西方的主流现象。也就是说有多少人对物化的追求,就是金钱的累计和物质的享受,他们觉得也不过是如此。这个享受跟金钱的累计实在是不能解决人类存在的根本焦虑,也不能解决人类内心的痛苦,也不能带给人类更高层的意识,或者人和人更和谐相处的可能性,所以很多人开始往内探索,也就是一个所谓自我的觉醒,他开始慢慢发展。这个运动当然是在您(主持人许知远)提到的六七十年代,那时候很多西方年轻人向往东方的解脱思想,在东方找寻答案。但是差不多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事实上那种追寻是一种文化,一种流行文化,他还没有真正地深入到人的内在意识的底层。但是经过漫长的30年的发展,等到我去纽约的那段时间,事实上已经开始非常多各种治疗方法发展出来的,比如说现在台湾社会有很多的催眠,甚至有很多前世追溯,有很多人通过瑜珈,通过各种的身心锻炼方法找到自己。同时有人进入到佛教系统去找寻答案。
我在那个阶段,一直在书海里漫游。我在纽约的42街,记得是一个小小的书店,我走进去。这是一个很长的书店,窄窄的,在尾端有一个书架,满满都是同一个人的书,我连照片都没看清楚,但感觉有一种力量的吸引,我就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开,看到一行英文,意思就是“观察者就是被观之物”,这就是在佛家里一个不二的究竟真理,这也是当时我在佛法里一直探索的一句话。然后,我了解到这一排书架的作者叫克里希那穆提,我把他所有的书都买下来了,就回到纽约一个小小的住所,我就在这个住所开始翻译这本传记。看这本传记的时候感觉到不得了,每一句话都打动我的内心深处,一边读我就一边掉眼泪,我发现他把人类整个的存在问题,包括我们今天所面临的环境问题,生态问题,人类心灵的这些困境,人际互动的困难,以及宗教体系带来人类的这些战争的问题,几乎每一个人性所造成的问题都揭示得极其透彻,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用了一个逻辑,让我们一层一层看到这个问题的所在。最后剥光了以后,你的心跟他进入一个解脱境界,我觉得那个境界太美妙了,我似乎在漫长的30多年人生里没有尝到那么开放的一个感觉,因此决定将这些书带回台湾,慢慢翻译它,尤其是这本传记。
回到台湾之后,我跟台湾的方智出版社的负责人商量说,我们是不是要开一个这样的思想系列的出版品。我在33岁把演艺事业停掉之后,闹了一场家庭革命,因为母亲觉得你没有固定收入太可怕了,可是我跟她讲,人不能做金钱的奴隶,人在这一生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价值,一定要做一些自己真真正正想做的事。革命成功了,母亲放我一马,我就开始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然后那时候我就开始翻译克里希那穆提的书。翻译的过程是自我的洗涤,同时每翻译出一本就可以跟读者分享,就这么进行了差不多20年的时间。从一开始翻译一个字四毛钱台币,等于像做义工一样,将这样的思想引介过来,回馈给社会,做跟我过去演艺工作截然不同的事情。
在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历经了非常多内在的变化,也历经了很多外在的变化,也跟很多的朋友们有很多的沟通、交流。后来我慢慢开始进入到专门的身心灵谘商的工作,我办很多的工作坊、读书会,观察到自己各种各样奇奇怪怪身心的问题,因为我是一个特殊敏感体质的问题,有非常多经络系统的经验,还有过多敏感产生问题的经验。久病成良医,后来这变成我可以帮助别人一个很好的基础。在跟这些朋友的互动里,我可以更深入了解人的问题是什么。我们也逐渐发现,每一个个体,如果不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个世界是不会有改善的,我们大部分过去传统的做法,都是通过政治、经济来改善人类的社会,事实上所有这些智者,真的透彻的思想家、开悟的智者他们提出一个观点:就是小我的转化才是地球的希望,如果每一个小我还是内在充满着冲突矛盾,还是充满着各种仇恨、愤怒,或者哀伤,或者孤独无依的感觉,人如果内在有这么多的暴力活动,地球是不可能有改变的,所以真正的改变是从小我开始。每一个个体真正产生变化了,他会汇集每一个个体产生非常大的力量,能够改造这个世界,也能够让每个人觉醒。这个觉醒的意思就是,我们的觉知越来越敏锐,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完整,当每一个人的觉性开始定会开始关怀环境,譬如生态的问题,污染的问题,同时也会关怀社会里不公不义的问题,贫富不均的问题,同时也会关怀我们周遭多少有缘的亲朋好友,我们都会有更敏锐的心去感知周围,我们才能发展成正向的生活状态。
所以我写这本传记,就是想要通过个人的生命经验,跟读者做一个真实的分享,然后帮大家进入身心灵的内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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