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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明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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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的「九十」

(2010-05-19 14: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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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一只牡羊的金刚经笔记

(5月19日,是一位朋友去世的周年忌日,谨以去年此時寫的這篇文章祭奠。)

 
  我一直叫曹永锡「九十」。
  我到时报出版公司去就任总经理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他这个外号。那时候时报出版的业务部主管是吴文钦,曹永锡是副手。曹永锡和吴文钦是长期搭档,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对比很强。所以我不但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外号「九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有种错以为「九十」是来自他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印象。
  后来九十纠正我,说他没一百九十公分那么高。是他的体重有九十公斤。可我想吴文钦的体重肯定不只这些,怎么单单拿他的九十公斤来当回事。但不记得是否问过九十,或者,问过他怎么回答了。
 
  ◎
  一九八○年代末,台湾没有网络书店,连锁书店也只有金石堂一家。发行业务很重要的一块是,和各地区中盘的来往。那个时候,「走透透」这句话还没有流行。但是要把发行做好,事实上必须全省走透透。吴文钦和曹永锡都是从七○年代就开始做发行,全省人脉广,做生意的本钱就比较足。
  我为了了解业务情况,经常和他们一起去全省各地,认识了很多朋友,留下了很多记忆。又因为吴文钦的酒量好,在那个经常需要在酒桌上定发货量的年代,南南北北很多记忆都和酒有关。一回是酒酣耳热之际头一次吃槟榔,偏偏吃到一颗「倒吊仔」,全身发烧加上冷汗淋漓,心脏跳得真要炸开。另有一回是去嘉义官老板那里喝到半夜,搭台中小谢的车上了高速公路,我迷迷糊糊坐在前座上打盹,偶然侧头一看小谢,他竟然根本就是闭着眼睛在飙车。当然,还有不能不提的是,我们每年年底会办一次「酒王杯」,把全省各地的英雄好汉找来,大家大划一次酒拳,比出一个酒中拳王。
  九十在这些记忆中,通常不是主角,但都有他特别的一个位置。
  光看九十的体积,就知道他也很能喝,但他不像吴文钦那么喜欢主动出击,主要都在扮演后卫角色。不论酒桌上,还是出外碰上什么状况,他总会适时地出来当清道夫,善后清场。
  九十做业务也和吴文钦有很大的不同。文钦的人际关系、经验,谈判能力是一流的。九十则从很早就开始擅长于分析市场的趋势变化,各种通路的消长比较。你交一个任务给他,他会用略向右边倾斜,但是十分工整的字体,把发行计划里里外外各个面向都要考虑到的因素做出分析,各种数字估算好之后,才回报给你。
  九十说话也很有特色。不急不徐。并且经常拿同业的曾经使用过的「战术」来说明自己的行动方案。「我们先要用的‘打法’是……」,「我们再要用的‘打法’是……」,他会这么告诉你。
 
  ◎
  一九九三、九四那两年,我要大力发展漫画出版及通路(渠道)。除了加大漫画出版量,使用两个地区总经销之外,零售通路成立了「酷迷客」连锁店,并再加一个保险,转投资成立了「通达」发行公司。
  打从想成立一家漫画发行公司开始,我就想到九十。九十当时已经和吴文钦出去另外闯荡了一阵子。九十有综观全局的能力,却长期担任副手的角色,我早觉得他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因此,想到成立漫画发行公司,总经理的第一人选就是九十。
  我去找九十谈的时候,他先是不愿意。他说从没单独挑起这么大的重任,承担不起。我游说他了一阵,告诉他这家公司全部都是发行漫画及外围产品,可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也期待他可以有更自主的「打法」。
  终于,九十同意出马了。
  九十同意就任总经理之后,他有一天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这家公司名字应该叫「通达」。有四通八达的意思之外,他还比了一个手势,「掷骰子的时候,不都是喊‘通达啦’吗?」
  「通达」这样出发了,只是最后的名字改为「发达」。「发达也很好!」他说。
  
  ◎
  我把漫画出版的布局虽然定好,出发之后却摔了一跤。
  先是两个地区总经销相继爆发经营问题,大量退书。再来是「酷迷客」连锁店经营也出问题倒闭。这些问题加起来,开启我被检讨的序幕。检讨应该,可没想到的是,各方意外的伏击与炮火也随之全面展开,交炽成一片火网。
  一开始,我在猛烈的硝烟中有点睁不开眼来。然后,慢慢看清楚到底炮火来自哪些埋伏的角落,以及为什么。再伺机而动。
  那种经验是很有意思的。
  我把战场逐一清查之后,有一天约九十出来喝咖啡。
  我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讲了一遍之后,说:「九十,我只问你一句: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一份?」
  九十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他回答:「没有。」然后又加了一句,「可是我也帮不了你。郝先生。」最后一句,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那就好。」我跟他说,我不需要他帮忙,知道他不在那一伙就好。
  分手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是势必要离开这家公司了,为了对他好,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联络了。
  「你善自为之,自己多小心了。」
  
  ◎
  「大块」成立之后,我有长达七年的时间都没有再和九十见面,也没有任何联络,包括通电话。
  但是透过我们共同的朋友,我陆续听说「发达」在九十主持下一路的发展。九十不但让「发达」跨出了台北,也到了中部,甚至还买下了高雄的一家公司,打出了一个遍及全省的发行版图。想起当初那个再三不肯出来独当一面的大汉,不禁莞尔。
  直到二○○三年,我听到了不妙的情况。九十的扩展,不但遭到了障碍,更在购并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麻烦。他想要解决麻烦,却火上加油,闹得不可开交。
  我主动约他见了一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了他的说明之后,我说他是对「发达」的投入和感情太深,忘了自己只是个专业经理人而不是投资者,所以要注意行为分际的拿捏,谨慎收场。
  他说自己要离开这家一手创建的公司,不舍得,可是认了。只是,他很忧虑,又很愤愤不平地说,「但他们怎么能抺黑我,叫我背一个黑锅,还要控告我呢?」
  我跟他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行事风格如此,没办法。他只能步步为营。人家既然要给他安一个罪名,打官司控告他,他就只能奉陪,好好透过法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要想那么多了。九十,等你了了这件事情之后再来找我。世界很大,我们可以一起做别的事。」我跟他说。
  
  ◎
  二○○四年底,九十来找我,说他的事都解决了,官司也两审都打赢,没事了。我要他到「大块」来上班,然后很快就派他去大陆了。
  当时的想法有两个:一是我在大陆的合作出版社,要用新的形式推出一个出版计划,需要有一个像九十这么经验丰富的人来督阵。另一个,是我希望他踏上一个新的土地,一个大的市场版图,来规划他新的开始,把刚过去的不愉快赶快忘在脑后,不要放在心上。
  九十在北京前后工作了一年多,还是决定回台北,也离开「大块」了。说出来的理由,有他在大陆难以有所发挥的问题,又有始终牵挂家里、思乡情浓的问题。另外,我也感到他有什么东西闷在那里,只是没说出来。
  
  ◎
  九十回台湾,离开「大块」之后,我知道他和太太秀芬一起开了家书店。那阵子,我正为自己家人生病的事情忙碌着。
  等我比较可以透口气的时候,二○○七年春,却听说九十发现患了淋巴癌,第四期的。已经治疗了一阵子。
  不知怎么,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子!」
  会有这个反应,是我忽然联想到他闷在那里的东西是什么,直觉到他是怎么患上了癌症这个病的。
  我去九十的书店看他。原来高壮的大个子,在药物的治疗下,瘦了一大圈,轻飘飘的。
  在咖啡厅坐下之后,我问他:「九十,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得这个病的?」
  他点点头,说知道。
  在他生病之后,除了接受西医的治疗之外,他也接受一种另类疗法。疗法中,有一段是类似团体心理治疗。也就是一群癌症患者围成一个圈圈,一个个轮流述说自己的病情及问题。九十说,之前他从没有在公众前自我表白的经验。那次轮到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真正把这些年隐藏在内心的委曲与痛苦那么彻底地宣泄出来,痛哭流涕了一场。他把这些都讲出来之后,十分轻松,「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大吃一惊,问自己:有吗?我真的有生病吗?已经完全没有生病的感觉了。」九十说。
  他说的,正是我想到的原因。
  人生难免挫折。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发生的挫折。回想我自己遭到的那场挫折,虽然也有懊恼,但是我只让那种感觉停留了两个星期,就抛在脑后大步前行。而越是前行,越是体会到先前那些炮火原来都是庆祝你踏上新旅程的欢送烟火。所谓打击,原来都是加持。因此越往前走,越要回头感谢他们。我很幸运,一路有这些体会也有这些发展。
  但是另外有些人不见得如此幸运。譬如九十。他无中生有,创立一家公司,开展出一番局面,投入太深。离开自己手创的公司固然难过,被人家扣上帽子更觉窝囊、悲愤。打赢官司,也不足以让他块垒尽消。越是不和过去的情绪告别,让它们徘徊在心头,就越难开朗。而越不开朗,就越容易回头和过去纠缠。这种情绪上的纠结及郁闷,正是癌病的最好温床。
  在听说九十患了癌症的第一剎那,我就突然联想到,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摆脱「发达」那个事件的心理阴影,而一定是那个心理纠结影响了他的健康。九十的自白,证实了我的想法。
  当天比较好的消息是,九十说自己的情况不但有改善,并且很积极地在为那位另类治疗的先生当义工,为他的书的出版出谋划策,还准备建立一个有关健康医疗书籍的销售团队。
  那天我们彼此鼓励打气。
  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家人的健康,也提醒他既然知道了病灶,就保持开朗的心情,好好接受治疗。等他的销售团队建好了之后,再好好合作。
  
  ◎
  再来又过了段时间,有天听说九十的情况又不好,住进「荣总」了。
  我去看他。
  在一个黄昏,一处露天阳台上,看到了九十。
  我问他怎么又严重起来。他说,因为接受那另类治疗的感觉很好,所以就自己中途停止接受化疗的疗程。停止化疗半年多之后,情况就严重起来。他给我看左边胳臂上一个大包。是淋巴癌移转的结果。
  我真想大声骂他胡来。好不容易忍住。
  癌症这种病,采西医的化学疗法,不分好坏细胞,两败俱伤地轰炸之后,再设法重建好细胞,是一种路。不要化疗,好坏细胞都保留,设法由好细胞自行解决坏细胞,这种另类疗法是另一条路。两条路选哪一条,是个人的抉择。但是最忌一条路走了一半之后,改走另一条路。尤其是已经采用了化疗之后,又径行停止治疗。我想大骂他怎么如此儿戏。
  九十一路说的话,倒转移了我的心思。
  他感谢发行界那么多朋友来看他,给他鼓励、打气。然后,他说想找人去把当年整他、抹黑他的那个人请来,当面说,他已经原谅他了。
  在黄昏的斜阳中,他眼睛看着远方,说得很慢,很诚恳。
  我难以再责怪他什么,只能安慰他,说等他身体好些再说。
  
  ◎
  之后,我去找他见了几次面。不论是跟通路上的问题,还是一些新的计划,都去找他,在他家附近喝个咖啡,听听他意见。
  他的头脑还是很清楚。偶尔还是会用稍微往右倾斜,但是十分工整的字,给我写一些他认为的重点。
  我写的《一只牡羊的金刚经笔记》出版后,送了他一本。九十读完后给了一封很长的简讯,说他读得不亦乐乎:「念起即觉,觉已不随,受教——金刚经说——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感想为“广结善缘,普渡众生,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浅见至此,祝身体健康——九十」
  台北书展忙完后,我回北京,再忙着去纽约,有快两个月没回台北。三月底,他又来了一封简讯:「当我知道化疗已经用到无药可打,埋在心中最美妙的种子将开花,郝先生我们不是还有一席话,一首歌,一杯酒,我等您!(如果你有空)哈!对酒当歌——九十」
  看到「化疗无药可打,埋在心中最美妙的种子将开花」的字,我心底甚为震动。
  是的,不论在文章里,还是演讲的时候,我都一再说要相信「遇上最倒霉的事情,里面也一定藏着最美好的礼物。如果你说没有,那一定是你不肯找,找不到而已。」现在,一个人要面临死亡的关头了,我要怎么让他相信,即使是死亡,里面也藏着最美好的礼物?怎么去找到那个礼物?这可是我还没有经验的。我要怎么表达,才能避免轻佻,又不会沉重?
  我带着一点不安,回台湾去看他。
  出乎我意料,九十的状态非常好。虽然还是很瘦,但是眼睛、说话都非常有神。先前通电话的时候,说他转移到头部而突起的一块肿瘤,因为照钴六十而消了下去。更动人的是他的态度。九十告诉我这么一段话:
  「那天,三个医生走进我的病房。一人站到一个角落,对我鞠了一躬,说对不起,他们已经再也无药可用了。我听他们这么一说,开始的时候先是想:啊,那就是要进安宁病房了吧。但是转念又想,怎么可以就这样掉下去,于是就跟医生说:‘无药’了啊,那也就是‘无病’了嘛。我就跟他们道谢。」
  接下来,九十就出院了。他说,他就安心地享受他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在学习对秀芬表示他的爱,他的感谢。以前从没对自己的太太有过甜言蜜语,现在他要弥补。至于身体又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就再进医院住几天。好些了,就再出院。他说,他相信「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听到这里,我不只松了口气,完全放心了。我不再担心如何和他沟通寻找那美好的礼物。如九十给我的简讯中所言,他的确已经找到「埋在心中最美妙的种子」了。人的生命是一个过程。我们每个人在追求的,都是使这个过程能保持其平安、开朗、尊严。有的人能在自己事业得意的时候如此保持,事业低潮时不见得;有的人能在身体健康的时候保持,有病痛的时候不见得。而九十能在他知道自己生命走到最后关头时,如此泰然而从容地面对,已经掌握到生命的真谛,让我感到欣慰,更感到佩服。
  我去见洪启嵩,他对「临终光明导引」一向有特别的修持。我去跟他说我有这么一位朋友现在的情况,并请他在修法的时候多加照顾。
  四月回台湾的时候,我又去看了九十两次。最后一次还把我开发了多年的一个出版计划给他看。他看了之后,一直说「赞!」然后要我叫「大块」负责发行的罗仕京去找他,他要告诉仕京这套书可以有什么样的「打法」。
 
  ◎
  后来,我忙碌于奔波两岸。然后,五月十六日晚又接到秀芬电话,说又住院了,这次呼吸不顺畅。她问我何时回台湾,我说五月十八日晚上会到。秀芬说,九十一定会等我。
  我不知道秀芬说的「呼吸不顺畅」到底有多严重。十八日白天在香港时,发一简讯给他:「九十:呼吸感到不顺畅,不要紧张。把呼吸放慢、放细、放深。呼吸的时候,持续不急不乱地一心念‘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或其它你常持的佛号。不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一心不乱地持诵下去。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秀芬告诉我,她已经转告九十,九十也说听懂了。
  五月十八日晚十一点多到台北。因为时间很晚,所以事先约好第二天一早去看他。
  我在七点多一点到了医院。原定看他一个小时,再赶去中坜的中央大学九点半的演讲。但是我一进病房,才意识到秀芬故意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九十这次的情况不同于前几次在医院的进进出出了。
  九十在吃力地呼吸着。心跳的曲线也在大幅地波动着。我有点懊恼怎么前晚一下飞机没立即过来;又在想早知如此,应该把洪启嵩请来,请他照顾九十这最后一段路。但是在那最后关头,我只能把这些念头都放下,不要自己扰乱心情。
  我和九十握握手,坐在床边跟他说,我知道他一定很清楚所有的状况。现在我陪他一起念阿弥陀佛的佛号,他把心思就安放在一句句的佛号上,像我简讯里所说的,呼吸感到不顺畅,不要紧张。把呼吸放慢、放细、放深,持续不急不乱地念「阿弥陀佛」。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修持或法门可以派得上用场,我唯一知道的,相信的是,这个时候只要能一直一心不乱,持续诵念「阿弥陀佛」,一定会有很奇妙的事情发生。只要全心全意地相信。
  我这样陪九十走了他人生最后的两个小时,听着他的呼吸从急促、吃力,逐渐拉大间隔,缓慢下来,也看着他的心跳曲线,波动幅度逐渐缩小。中间催我出发去演讲的电话来了,我没接;连关掉手机的动作,我也没做。我只希望陪九十能一心不乱地把「阿弥陀佛」念下去。
  九十的呼吸声逐渐很久才听到一次。秀芬在吻他的额头,轻声告诉他,他撑了这么久,最棒了,要他放心,她会好好照顾孩子。再过了一会儿,完全听不到九十的呼吸了。
  我抬头看看仪器,心跳曲线则还在很缓慢地拉出一个小小的波动。一会儿,又缓慢地小小一个。秀芬和孩子帮他做最后的擦拭清洗,我则继续维持念「阿弥陀佛」的节奏。一直到最后,仪器上的曲线,连最小的波动也看不到了。护士进来宣布:「曹永锡已经在民国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早上九点零二分死亡。」
  护士走了后,我跟九十说:「九十,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听得到我说的话。我要赶去一个演讲,不能再陪你。你就一直持续念‘阿弥陀佛’,一心不乱地念,一定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的。」
  那天稍晚,秀芬打电话给我,说看到了九十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
  九十不只曾经是我的一员大将。
  越到他人生最后的阶段,我从他身上学到越多的东西。
  我很感谢他一直等到我回台湾,给了我陪他走这次人生最后一段路的机会。
  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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