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到杭州，休假半个月。

老妈前段时间又摔了一跤，虽然没有大碍，但总是让人担心。毕竟是87岁的人了，小打小摔也经不住了。趁着四月份稍有空闲，赶紧回来陪陪他们。

这个时节杭州很美，我却无心赏景，总处在焦虑中。前段时间工作忙，感觉很累。有一天累得晚上十点就睡着了，这在我是少有的。走之前照镜子，发现头顶的白发刺目，顿觉沧桑，也懒得收拾了。我几乎能知道那些白发分别是由哪些事愁出来的，每一根都不是白长的。

心里慨叹，真的老了。

但是回到家中，面对年迈的父母，忽然想，只要父母在，我就没有老的资格。

父母在，不言老。

我得振作起来，打理好家里的事，还要写作，还要锻炼身体。过一个充实的假期。

这个，就算是写给自己的决心书吧。

下午陪父母聊天，聊了很长时间。遗憾的是妈妈现在不太说话了，主要是我和爸爸在说。老爸不知怎么讲起了他名字的来历，我听着感觉很有意思，记录下来。

老爸因为是家里的长子长孙，很受重视。在他八岁的某一天，他爷爷叫住他，让他去离家很近的玉山公祠，请一位名为谱南的老先生，当然也姓裘。爷爷跟他说，你要叫他谱南太公。老爸去到祠堂，很多老人在喝茶下棋聊天（老爸的家乡嵊县是围棋之乡），他就问一个老头，谁是谱南太公？老头说，我就是。老爸说，我是谁谁家的孩子，我爷爷请你去一下。谱南太公就跟着老爸来到家里。老爸的爷爷说，请您老人家给我孙子起个名字吧。谱南太公客气了一下（因为老爸的爷爷也是有学问的人），按书上的说法，“略一沉吟”，就取了“采畴”二字。老爸的爷爷大声叫好，就这么定了。

老爸上大学后方知这两个字来自《毛诗》，也就是《诗经》。不管来自哪儿，他对这个名字都十分满意。用他的话说，包括了文采，田地，和长寿。

但我感到有趣的是另外两点，首先，给老爸取名字的谱南太公，竟然是成都的知县，取名字时他刚刚从成都告老还乡。那个时候，老爸的爷爷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孙子后来会跟成都有那么密切的联系，因为他一个女儿（本人）已在成都生活三十多年了。第二个有意思的是，老爸一生中有三个重要人物，名字里都有田。第一个是他的大学导师，很喜欢他，差点儿把他带到美国去。第二个是介绍他参军的前辈工程师，后来成了职位很高的领导；对老爸影响很大；第三个当然就是他很钟爱的外孙女了。有时候名字真是和人的命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来就说到我的名字了。我跟老爸开玩笑说，我的名字比你的还要包罗万象呢，你想想两座山，该藏着多少东西？和水有关，和土有关，和树木花草有关，和矿石有关，和金属也有关——万一其中一座山是金山呢。所以，所有名字里和这些有关的人，都会对我好的。这下把我妈逗开心了，因为名字是她取的。

晚上吃过饭，趁着天没黑，赶紧去院子里走路，因为一整天都坐着，活动是必须的。一边听书一边快走，很快就走了一个小时。

然后照顾老妈洗漱上床。老爸老妈都睡得很早。老妈很好强，即使动作迟缓了，也要坚持自己洗漱，我要帮她拧毛巾她都不肯。她怕自己变成废人。我站在旁边陪着她，看着她慢慢的刷牙，慢慢的拧毛巾擦脸，很是心酸。妈妈真的老了，以前她总是大声说话，大声笑，现在变得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我难过。往年她很喜欢种花，种辣椒，今年也不种了。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还是感到难过。

还好，我曾经在她喜欢说笑的时候，跟她聊过很多天，也记录过她的很多幽默话语。不然现在该后悔死了。这些年每次给她打电话，只要她愿意说，我总是让她尽量地说，有时候她会讲四五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回到家里，更是半天半天地陪她聊。老妈曾经是那么聪明的人，那么敏捷的人。衰老是每个人都躲不过的啊。

所幸，老爸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无论怎样，我还是要尽量让他们高兴，至少我在他们身边这段日子，要让他们高兴。写作都是次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