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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手足(下)

(2009-11-06 19:4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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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杂谈

分类: 中短篇小说

税志国一进刘的办公室,刘就说,听说新来的副局长和你是亲密战友?税志国听出来了,刘是真的话里有话,他连忙说,也谈不上亲密战友,就一起当过两年兵,这也分开20年了。

好像要撇清什么。

刘没再追问,说,赵局长通知处以上干部开党委扩大会。让你也参加。走吧。

税志国忐忑不安的跟着刘去了会议室。

赵已经坐在那儿了,正抽着烟。虽然他没有坐到局长位置上,但大家都已经把他当局长对待了。老局长还有一个月到任,但因为已经明确,也就懒心无肠的,找了个半旅游性质的会议去开会了,这段时间都是赵在负责,代局长,代党委书记。但代就是代,只要没去掉这个代字,什么都可能发生。赵昨天夜里一定是想清这点了,税志国看他今天早上对雷的表现和现在严肃的表情,就能明白。

党委扩大会一开始,赵副局长就开门见山的说了雷响即将到局里报到任副局长的事。他说,我不是要对抗上面的安排,而是想对这个安排提出一些看法,这次局里调整,关系到我们局很多干部的切身利益,很多干部在自己的岗位上辛苦多年,有经验,有业绩,有资历。而且我们还进行了非常认真的民主测评,竞聘演讲,打分等等,可是这个老转一来却任要职,什么付出都没有,这对大家不公平。

大家都窃窃私语,点头称是。

赵又说,我这也不是为我自己说话,大家都清楚,我这个副局长也差不多干到头了。我是替在座的各位考虑,为我们局里的发展考虑。我们局的专业性还是比较强的,不是谁来都可以当领导的。你们说是不是?

另一位副局长说,但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能怎么样?每年都不想要转业干部,每年不照样来啊?只不过往年来的都是小鬼,今年来了个大鬼。呵呵。

大家哄的一声笑了。

刘主任说,我们这些小鬼任劳任怨的干了多少年,局里才有了今天,凭什么他一来就当大鬼啊。

有个处长说,我就不明白他们这些军官干吗要下地方?在部队当官儿不是挺好的吗?

赵说,大概在部队没有好位置了。

那个处长说,噢,你在那儿没好位置了,你就上这儿抢我们的?

税志国心里不是滋味儿。他知道说的不是自己,可还是不是滋味。他想起来自己初来的时候,去人事处办手续,人事处的的人也是这种表情,好像他们是来抢他们饭碗的。当时自己心里那个憋气啊,我戍守边防七八年,回到生我养我的城市,不要你们表彰庆功,只需要接纳我,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啊?当时他是个副连长,就把他安到了保安室,美其名曰加强力量,其实是打发成看门的了。

又一个副局长说,看来上级很重视咱们局啊,以前还从来没安排过副师职的转业干部呢。

有人接话说,官儿越大越档咱的道。

赵说,哎,也不能这样说,安排转业干部是必须的,不是我不想要他们,我们局里不是年年都有安排吗?总的来说且他们还不错,比如我们税主任,一直兢兢业业的。

税志国觉得很尴尬,好像一个差生突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嘿嘿两声。

赵副局长继续说:我认为当前我们局处在特殊时期,不宜有大的波动,要安排人,也等这次局里的人事调整结束了再安排。我听说他本来可以去其他单位的,也就是说,不是非来我们局不可啊。所以我有个建议。

他顿了顿,又点上一支烟,一口没吸,正色道:我们以局党委的名义给上面打个报告,阐述一下目前我们局的状况,建议在局领导班子未调整好之前,不要安排转业干部。怎么样?大家议一议。

会议室里嗡嗡嗡的。税志国感觉出多数人都赞成赵的提议,果然,除了一个年轻的副局长没有吭声外,其他人都纷纷表态,认为有必要向上级打这个报告。

赵立即布置一位副局长写报告,上午成文,下午就送上去。

然后开始安排其他工作,让税志国照常去购买办公用品,桌椅板凳文件柜,作好迎接的准备工作;让刘主任以五一节的名义,准备礼物去看望老局长,听说他已经开完会了,正在家休息;让人事处沈处长把局里处以上干部的履历表打一份给他,又让另一个副局长将今年的工作计划梳理一份给他,他明天去组织部找有关领导谈一下。

税志国感觉他像在布置一次保卫战,保卫什么?而自己又是这场战役中的什么角色?心里很不对劲儿。可作为始作俑者,现在他能怎么样?税志国一边吩咐人去买办公用品,一边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越想越不是滋味。

 

晚上回到家,推门就听见了老婆难得的笑声。奇怪,最近老婆为儿子的事总唉声叹气的,什么事让她换了心情?他正换鞋,老婆就迎了出来,喜滋滋的说,啊呀你回来的正好,雷师长和周老师他们一家子来看咱们了,给买了好些东西呢。

税志国忽悠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踏实了。他应该想到的,雷响是那种愚钝的人吗?是那种束手待毙的人吗?这就对了。

他走进客厅,看见了雷响,还有身边那个清秀的女人,还有个半大姑娘,看来就是老婆说的周老师和丫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他们确实分开太久了,以至于需要重新认识和了解了。

雷响乐呵呵的站起来,伸出手,税志国重新握住,又是那种手心贴着手心,五指挤压在一起,一点儿缝隙也没有的握手了。

税志国说,我猜你就会来。来了就好。雷响说,我老婆听说我今天遇见你了,非要马上来看你不可。说什么也要来当面谢谢你,晚一天都不肯。周老师说,是啊,没想到他转业下来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你,你们真是太有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就给我讲了你的事儿,还说要是没有你,我不可能嫁给他呢。雪雪快叫税伯伯。

小丫头清脆的叫了声税伯伯。

税志国眼圈儿忽地一热,嗓子里有了什么东西。

雷响说,我说的没错啊,要不是老班长保住我的脚,你能嫁给个瘸子吗?

税志国的老婆说,哎呀,你俩真像,老税也说,没有雷师长,我不可能嫁给他。

两个女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婆简单的弄了几个菜,两家人就坐了下来,可惜差一个读初三的辛苦儿子。税志国开了一瓶存放多年的五粮液,那还是他刚转业时从部队带回的,几个战友送他了他四瓶,让他拿来跑跑关系的,没想到一家伙就把他分定当了保安,想跑都没机会。他一赌气,就锁到了柜子里。今年春节拿出来,送了一瓶给赵,送了一瓶给刘,看来都白送了。

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半小时不到,就进入了氛围。两个人都是喝酒上脸的人,只不过雷响黑些,上脸后成了深红色,税志国白些,上脸后成了大红色。两张红彤彤的脸庞时不时凑拢在一起,混杂着往事和心事。

 

税志国说,小雷,我今天心里一直有点儿堵,你来了就好了,我可以跟你说说了。其实你今天来我们局……

雷响一把按住他的手说,咱们不说今天的事,今天的事闹心。老班长你知道不,昨天我一看到你,就想起20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想起咱们部队那个老院子了。我真是太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了。那个时候咱们多开心啊,苦中作乐。

税志国说,是啊,我也是,梦里都不知道回去了多少次。咱们住的那个山顶,安静得可以听见四周大山的呼吸。

雷响说,除了出操的时候,出操的时候大山全部有回音。对吧?院子里到处都是苹果树,5月份开花的时候那叫一个香!可惜我那个时候没有照相机,没有留点儿照片作纪念。

周老师插话说,我去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苹果树?

雪雪说,我也没看见。

雷响说,你们去的是新营区,我跟老班长说的是老营区,俺有你们俩的时候,部队早搬到新营区好几年了。税志国说,对对,我们那里苹果之多,到了9、10月份吃都吃不完,掉一地。战士们都吃腻了,我要不派他们出公务打扫他们都懒得弯腰拣。

雪雪睁大了眼睛说,吹牛的吧?

雷响举起手臂:爸爸发誓,绝无半点虚假。你税伯伯说,小雷,去把宿舍门前打扫一下,我就说是!然后拿个麻袋,去地下拣苹果,还有梨,还有核桃。那核桃树巨大无比,跟天伞似的,我们团部有一棵就够我们吃了。那是我们团长当新兵的时候种的。

周老师说,那么好啊,那干吗还搬啊?

雷响说,营房不行了,都是干打垒的房子。用水也不方便。交通也不方便。税志国说,哎我有一次梦见我们路边那条小溪了,梦见小溪给污染了,漂着一层厚厚的白沫,把我给急得,在梦里直嚷嚷。

税志国老婆连说是的是的,我把他推醒问他怎么了,他就坐起来发呆,好像很难受似的。老实说,我最怕他回忆部队的事儿了,他每次都半天出不来,弄的我也受影响。

税志国说,我承认,我有这毛病。我自罚一杯。

雷响说,我一样的,陪一杯。

雷响一饮而尽后拍着税志国说,放心吧,那小溪怎么可能污染?我出来之前又去了一回,还清澈见底呢,捧起来就能喝,洗衣服不打肥皂都是干净的,爽啊。

周老师笑道:哟,我还没发现你挺会形容。

雷响说,我说得全是实话,没有一点儿形容。

税志国说,就是太冷了,流淌的是山上下来的雪水,洗一回衣服手都要冻红。

雷响说,岂止是冻红,要冻肿!好半天不消。我每个指头都生冻疮,你看看现在所有关节都是变形的。所以每年冬天我的衣服都特别脏,不脏到挨骂就不洗。

税志国说,就那么怕冷一个人,居然在山上冻了一整天!我当时一听说你还在山上,就跟排长急了,我说你怎么能把小雷落在山上啊,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拉在山上啊。把排长给气得,直翻白眼儿。

雷响说,也不全怪排长,我也是死心眼儿。我当时看看一个人影儿都没了,也想下来的,后来觉得应该以命令为准,新兵嘛,比较老实。当时你去叫我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了。脚和大地成一体了。

税志国说,可不是,我在山下叫你走你站那儿不动,我感觉不对。

雪雪问,后来呢。

雷响说,后来税伯伯就把我背回宿舍去了。大家看我冻僵了都急得不行,赶紧把火盆让给我烤,几个兵帮我脱掉大头鞋,我刚放到火盆上,班长一脚踢开了火盆,说你们简直是胡闹,那能烤吗?你还想不想要脚了?

雪雪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烤?

周老师跟女儿解释说,冻僵了不能烤火,一烤就要烂。

雷响说,你税伯伯当时就把棉衣扣解开,把我的脚搁在他的怀里了,用他的体温暖我的脚。整整抱了一夜啊。看着看着我的脚慢慢变红,有了血色,这样两只脚才没被冻烂,过两天就恢复走路了。所以我得说,我这两只脚,是你税伯伯给的。

税志国拍拍雷响的肩膀,眼圈儿也红了。两个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举起酒杯不言不语的碰了一下,仰头倒进嘴里。

周老师说,老税,我也得敬你一杯。你不光是雷响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跟雪雪的,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税志国连忙说,言重了言重了。要说救命是他救我。

税志国的老婆说,可不是,我们老税说,雷师长也救过他。

周老师惊讶的看着丈夫说: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事啊?

雷响说,我那算不了什么。

税志国说,你救的是我的政治生命。雪雪说,什么是政治生命?

税志国笑了,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就说,你爸爸在关键的时候帮税伯伯说了话,要不税伯伯就挨处分了。

周老师更好奇了,看着税志国。

税志国就说,我那次回老家探父母,返回的时候,先坐火车到格尔木,又从格尔木坐汽车入藏,我还提前走的,可还是走了16天。汽车翻越唐古拉山脉时我的关节炎发作了,疼得简直走不动步,到拉萨后只好休息一天。那个时候又没电话什么的,所以等回到部队就超假了。排长在党小组会上严厉地批评我,然后要上报支部给我处分。所有人都不说话,排长喊举手表决,大家都举手了,只有雷响一个人不举手。

雷响说,我肯定不能同意给你处分。

税志国说,我知道。我当时看到你一个人不举手,感动得不行。即使后来给我处分我也会感激你。

雷响说,其实那几个兵也不是想处分你,他们就是怕排长,我也怕他,但我得有良心。后来指导员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不举手,我就说了我的理由,没想到把指导员给说感动了。想想那个时候胆子还是挺大的,初生牛犊不怕死吧。

税志国说,你真是很勇敢。一个新兵敢跟排长唱反调,还敢跟指导员讲道理。

周老师好奇说,你怎么把指导员说感动的?

雷响说,俺也就是动之以情晓知以理。我说班长的父母年纪都很大了,他这次回家一天都没休息,成天帮父母干活,然后还提前归队,路途上病得那么厉害本来是可以住院的,可他还是赶回来了,一瘸一拐的,我们看着都心疼。这样的同志不但不应该处分,还应该表扬才是。后来指导员还真的在晚点名时表扬了他,处分也免了。

税志国红着眼圈儿说,我救了他一只脚,他还了我一只手。我们真的是情同手足。

雷响说,对,情同手足。

税志国将手中的酒杯朝雷响的酒杯猛的碰过去,几乎要碰碎了,然后又一饮而尽。

税志国顿下杯子,满脸通红地说,我有个事要跟你说,必须说。

雷响说,我也有个想法要跟老班长汇报。

税志国说,那你先说。

雷响说,那我就先说了?我有个预感,如果我按你们赵副局长说的,老老实实的回家等你们粉刷办公室,我可能先被粉刷了。

税志国哈哈大笑说,你还是那么敏锐啊。

雷响说,什么办公室不办公室的,无所谓,咱蹲山沟蹲惯了,站着也能办公。你说是不是?

税志国说,所以你需要搞一次突袭。

雷响说,我需要班长的配合。

税志国说,其实很简单,只要局长出面召集会议,宣布任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慢慢办。

雷响说,没错,重要的是宣布命令,给我一个亮相的机会,让这次任命成文既成事实。

税志国说,我看就明天吧。

雷响说,我看必须是明天。

税志国说,得越快越好。

雷响说,刻不容缓。

周老师莫名其妙的说,你俩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税志国的老婆仿佛有些明白了,举起杯子说,雷师长你来了太好了,我们家老税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战友就是战友。来来来,我也敬你们这对好战友一杯。

周老师说,那我赞助。

雪雪说,还有我呢。我和我妈妈也是情同手足。

一屋子人全笑起来了。周老师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说什么呢,乱形容。雷响说,没事儿,情同手足,它是个好词儿。

 

 

                                     2008年4月至5月草于成都北校场

                                     2009-7-18改于成都正好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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