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成都下雨了，空气湿润，草木清新。虽然仍见不到明媚的阳光，我倒以为比前些日子好，老天爷总算有了个态度。我最不喜欢它似是而非的样子，好像要晴，好像要雨，态度暧昧。我喜欢明朗，就是下雨也下得明朗些。

去年冬天我曾写过一篇博文，表扬成都的好天气，贴了许多阳光下的花木。今年我也想选个好天气拍点儿照片，可它一直不给我机会。真有点儿过分，两个月了都没出过大太阳。忽然想起，前年这个时候我曾在九寨沟看雪。既然现实中没有好日子，咱们就把美好的回忆翻出来补补营养吧。

失语的九寨

我一直以为，无论多么好的山水，写出来的都不及看到的精彩。所以我从不写游记。（哈，也算是为自己写不好开脱吧。）一进入美丽的风景，我总是失语，老实说，我也没看见谁能妙语连珠，或者出口成章。即便是激情澎湃的诗人，也只会在心里默默吟咏着。往往越是美丽的地方，人们的话越少，大都默默的看，深深的看。如果开口，也一定是最简单的词汇：好美啊！真漂亮啊！或者来个粗野的，他妈的太好看了！似乎所有的语言都被山水收了魂，所有的表达都被美丽消了声，只剩下梦幻般的无声的画面。

九寨沟就属于这样的地方。

我去过两次九寨沟。作为一个在四川生活了20多年的人，只去过两次实在不值得夸耀，而且两次之间还隔了十年。但值得一说的是，我去的两次在两个不同的季节，再一个，两次都与作家们同行。

1996年去九寨沟，是夏天。葱绿，碧绿，翠绿，墨绿，深深浅浅的千万种绿，铺成一张画卷，留在我的脑海里。深潭里的水绿到了黑，树尖上的绿浅到了黄，小溪里的水绿到了蓝。曾经有人问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我说是绿色。但我又强调说，这个绿，一定不是颜料涂抹出来的绿，而是大自然里的绿。颜料涂抹出来的绿，无论怎样都出不了什么光彩。而自然界的绿，无论是麦苗的绿，还是树叶的绿，无论是湖水的绿，还是森林的绿，都让人心醉。

当我们一行十余人走在这千万种绿色中时，我们就成了最普通的游客。本来个个都是吃文字饭的，作家，或者编辑。但在那个时候，全都失去了看家本领，羞于表达，羞于抒情。反倒因为过于兴奋而像孩子般的打打闹闹，窜来跑来，或者夸张的摆出样子拍照。我想所谓的返璞归真，也该包括这种情形吧。

那次去九寨沟，我只写了一篇小文，还不是赞美山水的，是赞美人的。我在那里遇见了我的一位大学校友，我该叫他师弟。一个中文系毕业的人，竟在九寨沟里当警察，戴副眼镜儿，文质彬彬，让我感到很意外。但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们在路边停车照相，车子突然失控（是个斜坡，司机师傅忘了拉手刹）朝山路下滑时，竟是他第一个跳上车去板下手刹的，避免了一场事故。我当时想，难道人一穿上了警察制服，就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吗？后来写了一篇短随笔，《警察同学》。警察同学则写了一组关于九寨沟的诗歌，我把诗歌发在我们的刊物上，也算是代我表达了一下对九寨沟的赞美。

这一次去九寨沟，是冬天。当组办者告诉我去九寨沟看雪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雪是我童年的情结，而九寨沟的雪，应该是所有人的情结。想像着层层叠叠的山水之上覆盖着洁白的雪安静的雪耀眼的雪，我心就先在千里之外陶醉了。

这次同行的又是作家，且都是“著名作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头一回去九寨沟。我确信他们不会失望。同时又猜测：不知他们站在那样的山水面前会怎样表情？怎样表达？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无言以对”？

由于有了飞机，我们省略了走进美景的过程，从灰蒙蒙的都市一家伙降落到了明澈的仙境中，幸福到不安。冬日的九寨沟，就是冬日的九寨沟。虽然雪没有我想像得那么盛大，山水也没有我想像得那么白静。但树上的冰挂，瀑布上的冰凌，小溪里的冰渣，甚至草棵上的残雪，却呈现出另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美丽，给了我另一种惊喜和满足。我当然知道，和所有的山水一样，九寨沟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再看同行的同行（此句别扭吧，我故意的，嘿嘿），个个都神情自若，没有任何人发出赞美的感叹。好像他们来过很多次似的，好像他们家就住在这样的美景里似的，平和而镇静。他们拍照，合影，说说笑笑。没有哪个因为美的出现而失了方寸，个个都像久经美色考验和修练的圣人。

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失去了表达的能力才索性不表达的。无论是男作家，还是女作家，无论是写诗的，还是写实的，都在那一刻变得笨拙而词穷了，他们需要镇静，需要时间反刍。呵呵，我是“过来人”了。谁要是在那会儿搜肠刮肚地找词儿去赞美，谁就是傻瓜了。你看着吧，等他们回去后，等九寨沟的风景像底片一样在脑海里重新显影后，他们就会按耐不住拿起笔来，或者滴滴答答地敲打起键盘来，让曾经凝固的思绪如泉水般涌出。

每每看到人们赞美九寨沟的文章，我都会洋洋得意。虽然我不是九寨沟的人，甚至不是阿坝州的人，更甚至不是四川人，却很自觉自愿地为九寨沟感到自豪和骄傲。而且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那方山水都在那里等着我。若有一天我感到自己开始自作聪明了，我就再到它的面前去站着，让自己重新变得木讷和老实。

这样一想，就盼着这么一天了。

有一处美丽的山水在远方等你，这样的感觉真好。

                           写于2006年元月

飞越群山进入九寨沟

山色苍茫

瀑布寒冷

亲切的雪 

钢蓝色的湖 

宝石绿的水

如镜的湖面

寂静的冬天

?/P>

 晶莹的冰凌花

如玉的瀑布

玲珑剔透的小溪

在美景前失色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