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创作访谈 |
一般来说,有两种类型的故事容易被我看上,一种是有意思的,一种是有意义的。当我觉得某个故事有意思时,我会在这个“意思”中作些思考,努力将这个“意思”有效地多层次地表达出来,写出故事后面的故事,故事后面的心情。我想,这些应该属于理性的控制。但在具体叙事中,我更注重的,还是将人物写活,写生动,让他们的个性得到充分的展示,让小说好看。
我不太喜欢象征意味很浓的东西。这可能和我的个性气质有关吧,我曾开玩笑说,我的个性气质在艺术家和主妇之间,更接近于主妇,比较生活化,所以我喜欢写一些有意思的小人物小事情,只要有点意思,有点儿内在韵味,我就会着迷,想把它表达出来。对于那种很深邃、很抽象、很哲理的东西,天生有点儿畏惧,只好敬而远之。同时对那种恶的东西,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我想我的这种对日常生活的执着关注,可能与生活经历有关。我以为一个作家的创作风格和在选材上的偏好,是和他的生活阅历、情感方式、文化修养乃至价值取向有很大关系的。我一直生活在相对平静的秩序中,没有遭遇重大的人生坎坷,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苦难,这种平顺可能就造成了我心态的平和,也影响了我对那些非常重大的或者尖锐的事件发生兴趣。
其实《保卫樱桃》这个短篇和我的其他短篇相比,相对重大一些。它已经不是个单纯的生活小事件了。正如我在小说开篇中所说,它是我从饭桌上听来的。平日里我常这样,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或者有趣的笑话时,往往会产生一种与讲述者不同的感受,就是说,别人在讲叙时是站在一种立场,我听后会站到相反的立场去感受,别人可能觉得好笑,我可能觉得可悲。我就按照我自己的这种感受来进行叙事。
当时讲的人是把这事当成一个荒唐的笑话来讲的,听的人当然也是当成笑话听的,我也和大家一起笑。但笑过之后却放不下,总在心里硌着。特别我听到最后,讲述者说学校只好把樱桃树砍了,心里特别难过。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树吧。我就想,如果我是那个学校的校长会怎么样?我会和他们斗争吗?
很多时候,小说就是我对生活的设问,也是我对生活的回答,这种设问和回答,就形成了一个小说。
生活中一些看似很简单的、理所当然该这样或那样去做的事,偏偏就做不成,理所当然该坚持的原则,偏偏就无法坚持。年轻的女校长本想通过保卫樱桃这一事件,重建新的理想化的秩序,以改变小镇人的生活观念,她因此求助老校长、求助于学生、求助派出所所长,结果还是没能实现。她的面前障碍重重。因为她求助的人都是旧秩序的一部分。表面上看事情是解决了,实际上还是女校长妥协了。女校长的痛苦并在于樱桃有没有保卫成功,而是在于她像唐·诘诃德斗风车那样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女校长,她体现了我的理想和苦恼。她的眼泪不会白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