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两只小狗已经10岁了。

说起来，我养狗也不只10年了，第一次养是纯属偶然。那年我原来的同事裘钢从美国回来探亲，我请他在双安商场旁边的一家餐馆吃饭。饭后出来，看见餐馆门口有一个约14岁的男孩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狗在叫卖，小东西毛茸茸的很可爱，那男孩说这叫西施狗，很名贵的，要价500元。我那时对狗的价格完全没有概念，裘钢在旁边说，“不贵！不贵！”于是我心血来潮就买了回家。

我夫人，女儿也都很喜欢她，大家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妞妞。这样，我们就开始养狗了。谁知道刚过了一周，政府就出台了政策：凡是在城区养狗的都要登记上户口，第一年的登记费5000元，以后每年年费2000元。我这才明白那个小孩卖狗的原因——肯定他事先得到了信息，所以尽快把手里的狗出手，否则就卖不到好价钱了。

这样，我们从一开始就遭到朋友的嘲笑，他们说，别人由于要收费限养都放弃养狗，你们偏偏这时候开始养，真不合时宜。说实在的，小狗来我们家之后，没几天就已经和我们建立了感情，舍不得再给人了，只好咬牙花5000元给妞妞上了户口，在别人看来，这真是有病。

几年以后，妞妞长大了，非常可爱，还生了5只小狗。我记得她生孩子的时候是晚上10点多，每隔40分钟左右出来一个，最后一个小家伙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夜1点多了。我夫人非常好心地一直在旁边照顾她，她生完身体非常虚弱，我夫人还给她安排棉垫子，让她好好休息，夫人自己也累得够戗。

头几天，这些小狗在家里到处乱爬，好玩极了，当时我用摄像机拍了一些录像，最近翻出来看看还是觉得非常有趣。它们的父亲是我们小区邻居的一只比熊犬，所以我们就把其中一只送给了比熊的主人，另外的四只也都送给了朋友。后来，不时还会到朋友家去看看它们。

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妞妞丢了。

那是晚上10点钟左右，我夫人带着妞妞下楼去送客人离开，客人走了之后，正要带妞妞回家，突然跑来了一只雄犬，妞妞看见了就跑，它就追，两只小狗瞬间就不见了。那只雄犬的主人是我们旁边楼的一个女子，她和我们一起在小区里面找，但是小区里面没有。保安说看见小狗出小区大门了。我们又追到小区外面去，但是外面这么大，谁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了呢，我们分头在小区周边找了一圈，我和夫人一边找，一边喊“妞妞！妞妞！”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晚上路上的人并不多，我们逢人便问。有一个路边乘凉的老者说，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怀里抱着一条狗，车后面还跟着一条狗，向颐和园方向去了。我们一听，觉得可能没有希望了，一定是让那个人给抱走了，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家。就这样，两条狗一起不见了，私奔了。

据说，狗能认识自己的家。因此，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关家里的大门，留了一条缝，希望妞妞能自己找回来。

但是她没有回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在我们家西边是六郎庄，再向西一直去是颐和园17孔桥南边的小门，那里每个周日常有人在那里卖狗。我们想，会不会抱走狗的人把她拿到市场上来卖？于是我们骑车到这个小狗市去看，的确有几个人在卖狗，但是没有妞妞。

我们回到家，又听楼下小卖部的老板说，旁边小饭馆在六郎庄租房子住的服务员说看见妞妞在六郎庄的马路上跑呢。我们听说之后，又急忙骑车去六郎庄，顺着每条街每个小巷拉网式地找。

六郎庄是万泉河路西边的一个农庄，过去住的都是在京西种水稻的农民，在五十年代，京西稻是非常有名的。我在19中读中学的时候，为了推广插秧机，还和当地的农民打过交道。现在，这些农民都盖了新房子，门口停着吉普或者夏利车。他们把房子租给在中关村小公司或者饭馆的打工仔打工妹住，据说收益不错，院子里面家家都有狗。我们就挨家挨户地在院外边走边叫：“妞妞！妞妞！……”，真希望能遇到妞妞。在一个垃圾箱旁边，我们看见了一条非常像妞妞的白狗，甚至比妞妞还漂亮一点，她在拣垃圾里的食物吃，虽然说是条白狗，但是看来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灰狗呢（直到现在，我家妞妞只要一脏了，我们就会对她说，“你太脏了，都成六郎庄的小狗了！”这是后话）。我们真希望这就是我们的妞妞，但可惜不是。这条狗看来是条流浪狗，很可怜。我们想，我们的妞妞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是否也会像这条狗这样在别处流浪？

就这样，我们从早上一直找到天黑，附近可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是还是没有妞妞的影子。晚上我们睡觉的时候照例是不关家门，企盼妞妞某个时刻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们家的人心情都非常郁闷。当初没有小狗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是妞妞来了几年之后又不见了，就像亲人离散那样，一种扯不断的亲情，让人割舍不下。我夫人更像丢了魂那样，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这时候，我做出一个决定，再去买一只和妞妞一样的小狗回来，好填补心灵上的空缺。

这只丢失的妞妞，在买的时候那个孩子说是西施犬，后来我们查阅了很多介绍养犬的书籍，发现她更像是马尔吉斯犬，是一种原产地在马耳他的犬，但是妞妞头部像，但是脚不像，肯定不是纯种的。因此，如果要再买一只，就应该买马尔吉斯犬。于是，我们开始到各个卖犬的地方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市场上最多的品种是京巴。一次，我们在朝外新中街的一家宠物店里看到了一种叫博美的犬，很好看很可爱，但是成年犬要卖3万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则标价7000元。还有吉娃娃等品种，就是没有马尔吉斯。

在北京难道就买不到马尔吉斯？我开始向朋友打听，不久就有了消息。我原来在冶金部自动化院的同事张利平告诉我，他的一个好朋友就是养犬的，那里就有马尔吉斯，而且如果他陪我去，说不定可以送给我一只。从和张利平通话中我觉得他其实不知道马尔吉斯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对他说能找到表示怀疑。

一个星期天早上，张利平开车，带着朋友邱旭阳、我和夫人、还有女儿王冰一起去他朋友那里看狗。马尔吉斯市场价是多少我没有概念，我带了3000元，心想也许够了，如果太贵就算了。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车，到了离天津不远的杨村，离公路不远的地方就是他朋友的一个很大的养犬场。

还没有进他朋友家的院子，就已经听见狗叫了。他朋友家的门口就有两条很大的黑色的狗在看守，他朋友牵开了狗，让我们进去，说实在的，看见那条大狗，我还是有点胆怯。

进了院子，先看到的是院子里地上装的直径很大的卫星天线，知道这里远离城市，看电视要靠这个“锅”。进了他朋友的客厅，张利平说明来意，我们就攀谈起来，他朋友是台湾人，叫王安，和美国王安电脑公司的老板同名，是这个养犬场的总经理。接下来，王安给我们放了一段录像，是介绍马尔吉斯的资料片，看来他对犬的了解很专业。然后他说，他过去饲养并销售观赏犬，都是名贵的纯种犬，自从政府限养之后，因为市场萎缩，他就逐渐放弃对观赏犬的经营，把重点放在向公安或者海关部门提供警犬以及缉毒犬了。

张利平向他吹嘘了一番我的业绩，王安说他知道四通公司，也听说过四通总裁及其业绩，所以我们聊得挺投机，因为我们到他那里已经是中午了，所以他就请我们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饭。

饭后，王安陪我们参观他的养犬场。先看警犬，有一排修得很漂亮的犬舍，每个犬舍里面都有个子高大的我叫不上名字的狗，看样子非常厉害。犬舍的前面有一个操场，有各种障碍和平衡木这些设施，他说这是训练警犬用的。据他说，他的警犬都是从欧洲进口来的，经过他的专业培训之后，一条好的警犬要卖几十万元呢。

看完警犬就来到观赏犬的犬舍，这里面有各种可爱的小狗，在院子里面跑来跑去，非常好玩。有一只花毛的西施犬，像一只皮球那样在草地里滚来滚去，活泼极了。王安说，他要送给我一只，什么品种我现在忘记了，但是我表示我还是想要马尔吉斯。他说，马尔吉斯是比较名贵些，就不送了，你象征性给1000元吧，和我心中能接受的价格相比，我已经很满意了，于是就同意了。然后我们来到马尔吉斯的犬舍，里面大概有五、六只马尔吉斯在玩耍，都是刚出生不久的，他让我们挑一只。这些小狗都在玩，其中有一只跑到笼子的这边，站着并用手扒着铁丝网，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像在说“把我带走吧”。看见她就想起妞妞，但是比妞妞更可爱，于是我们就选中了她。

在参观其它犬舍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博美犬，俗称狐狸犬或者松鼠犬，就是在新中街卖得很贵的那种。我们也很喜欢，于是冒昧地提出也想要一只，张利平在旁边说，也1000元吧，就这样，我们又挑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博美。饲养员舍不得我们带走她，眼泪都出来了，一再嘱咐我们，你们要记得给她多喝水啊……。

挑好了两只小狗，回到主人的客厅，王安向我们提出了要求。他说，我这里的狗都是纯种的，因此，如果你们小狗要生育，还要回到我们这里来配种，然后当她们生了小狗之后，再还给我一只小狗。我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就答应了。

就这样，我带了3000元去准备买一只小狗，结果买了两只还省了1000元。回家后，小马尔吉斯我们还是叫她妞妞，小博美，因为原产地是德国，我在网上查到德国人叫这种狗为璐璐，所以我们就给她起名璐璐。

这样，在妞妞丢了一个多月后，我们又有了一只新妞妞。在养犬登记年检的时候，我们就以新妞妞顶替老妞妞的位置了。由于在“重点限养区”费用较高，我们把璐璐的户口上在昌平朋友家，才600元，万一查起来，就说是朋友家的狗放在我们这里寄养几天。

两只小狗都才出生不久，大概一两个月吧，很可爱。我们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两只小狗的性格完全不同。妞妞性格外向，璐璐正相反。就拿吃东西来说吧，你拿一件食物给妞妞吃，不管怎样，妞妞先吃到嘴里再说，如果好吃就咽下去了，如果不好吃，她再悄悄吐出来。璐璐正好相反，同一种食物给璐璐，她首先是把头扭到一边，不吃。然后你就要劝她吃，说“好吃的，快吃吧！”然后再强迫往她嘴里塞，这样她才很不情愿地吃上一口。如果好吃的话，给她第二口她就肯吃了。也就是说，妞妞是先接受，璐璐是先拒绝。

出门遛狗也是如此，妞妞在小区里面，走路大大咧咧，即使地上有水有脏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朝前。璐璐则小心翼翼，走路看地面，如果地面稍有不干净的地方或者有水，她就会绕道走，甚至停下来等你抱她过去。所以说，妞妞随和，璐璐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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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平时你想和妞妞亲热，你就对她说，“妞妞，过来！”她就跑过来了，你可以把她抱起来，或者和她说话，抚摸她。但是如果你想和璐璐亲热，你叫她，她通常不理睬你，你如果想抱她，她就向后倒退，离你越来越远。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希望你抱她，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如果你见状就放弃抱她的行动而转身的话，她又会向前来追你。如果你再回头去要抱她，她又转身离开。总之，她要矜持一会，才接受你对她的宠爱。

如果家里来了客人，妞妞总是迎上去，在客人前面表现自己，客人坐下之后，妞妞甚至要跳到沙发上亲客人，或者在客人前面蹭来蹭去，我们说妞妞就是“人来疯”。如果客人对妞妞有友好的表示，例如对她说话，抱她，和她亲热，她会特别高兴。璐璐则不然，客人进来后，璐璐会跑到离客人比较远的角落，趴在那里不动，眼睛注意着客人的动静，耳朵听着客人说话。你别以为璐璐真的不好客，其实璐璐内心也特别希望客人来宠爱她。如果客人没有注意到她，过一段时间后，璐璐会悄悄地逐渐移动到离客人很近的地方，企图引起客人的注意。如果客人发现了她，抱她，她也会很高兴。

两只小狗各有各的性格，我们都喜欢，璐璐因为体态美，身体又小，很多朋友都更喜欢。但是，一次事件，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有一天，我们把璐璐抱起来和她亲热，妞妞嫉妒了，刚把璐璐放下，妞妞就突然向璐璐猛扑过去，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地上已经流淌了很多鲜血。原来，妞妞咬了璐璐的左耳朵，咬坏了。我们立刻叫了一辆出租车，把璐璐送去宠物医院救治，血是治住了，但是璐璐的耳朵已经被咬残了。要知道，璐璐的耳朵是很薄的脆骨，咬残之后，就立不起来了。从那以后，璐璐的耳朵就变成一只大，一只小，我们的心情当然非常郁闷了。后来，我们才明白，如果家里有两只以上的小狗，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头儿”，在我们家，妞妞就充当了领袖的角色，而璐璐只有听从的份儿。因此，妞妞要确保她的统治地位，要是我们对璐璐表现出过分亲热，妞妞就要对她发怒，表现出非常嫉妒的心态。反过来，如果我们对妞妞好，璐璐倒很宽容，或者说，接受了被统治的事实。

下图：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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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我们对待璐璐要很小心，避免刺激妞妞的情绪。例如，洗澡先给妞妞洗，好事先照顾妞妞。即使这样，妞妞还是很霸道。给璐璐洗完澡，吹风的时候，妞妞就在旁边生气、捣乱。妞妞生气的时候，鼻子里面会发出“呼呼”的声音，或者干脆大声喊叫，同时向璐璐猛扑，就像上次咬耳朵那样。如果我们不管妞妞，璐璐就忍受着被妞妞欺负而不作声，通常璐璐不作声也就是屈服的话，妞妞也就停止发作了；如果我们见状而批评妞妞，把妞妞拉开或者打妞妞，那么璐璐就来劲了，她也会咬牙切齿地发出“克克……”的吼声，对妞妞示威，意思是，你看，你挨揍了吧！这真是“狗仗人势”。有趣的是，如果妞妞看到我们对璐璐好，她并不对我们大人生气，而是对璐璐发火。据说，在养狗的家庭里面，狗认为主人就是她的头儿，所以对主人是绝对服从的。

下图：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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