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年轻人的车

李树伟

从诗上庄回承德，我车上都是年轻人，一个80后，一个90后，两个00后。

四个人当中，我只认识一个80后，他父母都是我的同事，他是喊我李叔长大的。已有十多年没遇到他了，吃饭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他也来吃饭啦！他看到我，没有像十多年前那样吧唧地喊我李叔啦，只是微笑地瞅着我。我主动地跟他打招呼，客气地说：你也来啦！没看到你啊？

他微微一笑很倾城，也很顽皮地说：看来我这200多斤还是白长啦，块头还是太小啦！

他的幽默，把在座的同事逗乐了。我却觉得很尴尬，没敢再继续搭腔，因为，我觉得岁数大了不是本钱。心里不要想那么多“应该”“不应该”。能笑着瞅你一眼，已经给你面子啦！还能叫你一声“李叔”，已是对方良好教养的体现啦！

在一片笑声中，我尴尬并苦笑地暗想，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屁孩，因为，我想当年是他妈妈的直接领导，他每次见到我都会主动地、毕恭毕敬地喊我李叔，为的是讨我喜欢。哎！现如今的“想当年”，已经没有啦，你说的每一句话，也不是人人爱听的话啦，必竟退休三年啦，没有人愿意分享你的光荣历史和苦难经历，也属正常，必竟时代不同了……

忽然，想起伟人的那名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现在真变成他们的了，搭理你是本分，不搭理你是自然。因此，“想当年”的话题还要适可而止。

在回承德的路上，四个年轻人有说有笑，说的都是他们这代人的话题，我插不上嘴，在议论单位领导的时候，我几次想插话，却被自己的阅历制止了。“少管闲事”，特别是单位领导和单位年轻人之间的事。我现在整日宅在家里陪着孙女接受的是小学一年级的教育，至于他们议论单位领导与下属之间的事，不是你的责任。

在他们口无遮拦的议论中，我深深体会到：领导人与现在单位年轻人相处，千万不要啰里啰嗦。要摆好自己当领导的位子，既要到位又不能越位或错位。

为了搜集写小说素材，我只是偶尔表个态，听不听不计较，只是提醒他们，我在听你们说笑，没有睡觉。

在他们的欢歌笑语里，我也窥视出年轻人确实比我忙碌多了。他们出外一个星期，已经毫无掩饰地说出：想孩子了，想媳妇啦！恨不得归心似箭。可是，就没有一个人说想爹妈啦。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老话，父母想孩子，还可以打个电话；孩子想你吗？可能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吧？看着眼前的四个孩子，我不停地劝告自己，千万要记住，别为这种事较真抱怨孩子，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两败俱伤”。孩子能想起你来，就是好事了。还埋怨孩子，恐怕今后孩子想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听着四位年轻人说起父母帮他们看孩子的事情。一个说：“我儿子给他爷爷奶奶带来多少快乐！干嘛还要给他们托儿费啊？我不收他们快乐费就已经不错啦！”

听到这话，我特想反驳，可还是咽下去啦，我们退休了，帮助孩子带孙子，也是自愿付出的别想着回报。不要总把为别人做的那些事挂在嘴上。什么“尊老爱幼”？永远要把“爱幼”放在第一位，我常说：父母为孩子可以倾家荡产，孩子能反馈父母20%，就已经是孝子啦！因为朝阳总比夕阳更美好。

人老了，就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因为，自己和老伴现在做事都变得丢三落四啦，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不错啦！千万不要替孩子指手画脚。

这四个孩子看我半天不插话，突然转了一个话题说：李叔，张三昨天晚上死了，您听说了吗？

我说：没听说！他不是刚退休吗？咋还不到一年就死啦？

他们告诉我：是嫌自己退休工资太低啦。儿媳妇买礼物时，没有给娘家买的东西多，一生气就得脑淤血啦！

我一边为张三的死感到惋惜，一边说老年人处事，一定要大度。特别是对孩子的态度，钱多钱少都要爽快大度，孩子买东西孝敬您，不论多少，也不能比较，一定要说声谢谢。人退休了，养老金的多少已经不重要啦，钱多多花，钱少少花，把养老金花费好也是一种智慧。该花的不吝啬，人死了钱没花完，还不如生前开朗大度一点。当然不能把积蓄全部花光，毕竟人没死钱先没有了，再张口给孩子要也不是个办法。

他们又提到承德有个诗人，诗写得非常好，可是，怎么也看不出他像个诗人，整日邋里邋遢，儿女都很优秀，他的名气也很大，名气与形象相差甚远。听到孩子们对这位熟人的评价，忽然觉得平时形象真不是小事。人老了懒一点可以，但千万不要懒在穿衣戴帽上，要整洁干净。要知道你的穿戴整洁与否，不是个人的事情，那是整个家庭的招牌和子女的脸面。你自己不在乎，但很多人是在乎的。

一路毫无目的的聊天，总得感觉代沟很深，我本来提出先送我回家，可是，年轻的司机，非要让去单位，把东西卸了再专程跑一趟，我正为难之际，有一个人眼尖，说：单位领导要出去，我马说：让他送我回家？当时，马上有一个年轻人反对说：人家可是领导，能专程送你回家吗？

我毫不迟疑地说：他要不送，我就地走回去……

我跳下车，向现任单位领导（以前是我的兵）走去，拉门上车，动作之快，毫无商量余地。

他不知所措地问：老领导你这是要干啥？

“你把我送回家？”

“他们不送你回家吗？”

“他们送，但是没有现任领导送有面子。”

这位老下属，现任领导很会说话：“必须滴，亲自送回去，必须要给老领导争面子……”

他的话音未落，我的虚荣心却落到心里，此时，才真正明白，他为什么能成为单位领导，办事就是圆满……

同车回来的年轻人，看到现任领导毫不推辞地亲自送我回家？他们满脸的表情，只剩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啦。我也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告诉他们：知道你们为什么只能做基层职工的秘密了吧？

我在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门卫也用惊奇的眼神望着我问：领导亲自送你回家？你真牛逼，真有面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有面子，顿时感觉满面春风，牛逼哄哄……

我一边往家走，一边回忆这一路的经历，忽然感悟到：广交朋友，储蓄友谊，才是老年人应当尽早做的事。特别是，当你退休之后，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依然有现任领导能亲自开车送你回家，这样的一件小事，竟成为让年轻人羡慕得去交流，去议论的美好话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