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日本军大衣

在攻陷沧县战役中，战斗异常残酷。因为伤亡，仅一天，李益邦所在团1营换了三个营长，6连则一夜换了8个连长。作为突击小组，李益邦和两个战友一起，在深夜里开始行动，他第一个带头跳下4米多高的城墙，突击队，就是敢死队，基本上是要牺牲的。

在双方密集火力交锋中，李益邦逼近日本鬼子的炮楼，把八颗手榴弹埋到地下，上边放上炸药包，手榴弹弹环一拉，把鬼子炮楼碉堡炸毁了。

战斗持续到天亮，李益邦炸毁了两座鬼子炮楼、缴获两挺机枪。这时他已满脸流血，一摸头，发现一块头皮被炸得很高。 

沧县城收复，他死里逃生，渤海军区给他荣记一等功，并奖励缴获日本军大衣一件，但突击组的另两名战友却已牺牲。 

父亲在给我讲战斗故事时，素来严肃的父亲止不住流泪，每一次流泪，都是他提起牺牲的战友。

在父亲李益邦的身上，战争的伤痕还留在他身上，右手小拇指被子弹打掉、头顶的皮肤，被燃烧弹烧焦，被子弹划开头皮，被冲击波震落大牙——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难以想象。

父亲李益邦一年四季都戴着帽子，双腿带护膝，不是因为怕冷，而是因为头部和腿部枪伤，变天就痛。 

1958年，李益邦退伍转业来到地质队，与部队的峥嵘岁月告别了。

我曾经问过父亲，在战场上，大衣作为重要物资，肯定是要收缴的，不然冬天的作战就会很艰难了。但是，我们在影视剧中好像从来没见过八路军穿日本的军大衣，为什么呢？

父亲笑着对我说：当然是出于八路军的形象刻画考虑了，在你们年轻人看来，八路军怎么能穿日本的军大衣呢？那不成汉奸伪军了吗？这是狗皮！

其实，在当时的战场上，哪还管形象呢？肯定是保暖要紧啊，当时日军装备的是一种黄妮子大衣，衣服很长，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温保暖作用！ 

在战斗中，我们八路军渤海军区就收缴过很多日军的大衣，但都要按规定充公的，然后在统一发放。不过，这样一来就存在一个效率问题，战场可是瞬息万变！这其中就发生过几次失误。集中起来的大衣，由于战况变化，迟迟没得下发到部队，始终堆放在仓库里。有时日军突然来袭，看守战士不愿将辛苦缴获来的大衣留给日军，直到最后一刻，不得不点火焚毁。所以那年冬天，很多战士几乎没有冬装可换。

后来，部队改变了这种战利品分配方法，缴获的物资都第一时间发放。在一次大胜仗之后，比如沧县大捷，战士和军官几乎都人手一件军大衣！

然而，缴获的数量远不能满足部队的需要，很多战士还是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一些大衣补了又穿，穿了又补，一直舍不得仍。

我至今还记得，我家的那件日本军大衣，是一件黄绿色的大衣，大约五六公斤重，衣领和衣摆有毛绒内里。由于年数已久，里子有的部分已经破了，露出黄白色的棉絮。在大衣的左前襟上，印有“昭和十三年制”字样，其他的字迹也已模糊。衣服的扣子是“八一”的扣子，父亲曾经告诉我说，原来的扣子掉了，所以换上了我们部队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