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爱

作者：李树伟

凌晨4点多，出租车到达长安小区，司机给一位乘客打电话：车已到楼下。电话里传出：等一下，我先吃点早饭。司机放下电话：这个人心真大，还要吃点饭。

在车上的一位男乘客说：这个人不是领导，就是做生意的。

司机疑惑：为什么这样说？

男乘客：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到第一位。

司机显得很无奈：没办法，等着吧！

车上的另一位女乘客接话说：说小了，是自私，说大了是缺德，缺少起码的社会公德。

三个人在漆黑的夜色下，等了二十分钟。男乘客对司机说：你再催催她。司机拿起电话：您带的东西多吗？如果拿不了，我上楼帮您搬行李吧？电话里传来：不用，快吃完饭了。司机无奈地对车上乘客解释说：她说快了，据说她带了一位小孩。

男乘客夸奖司机说：真不愧是搞服务的，催促的方式真妙。

女乘客说：是不是孩子不起呀？没人说话。她又接着对司机说：你出发前，应先给她打电话。我在家把饭都做完了，听到电话就下楼了。就怕你们等我。这可好，自己饭没吃上，却在楼下等着别人吃饭！

男乘客接着说：可不是吗？遇到这样的人真倒霉，会不会耽误我开会呀？

又等了二十分钟，男乘客真的坚持不了了催促司机：再给她打电话，再不下来咱们就走了？

司机实在没辙了，不情愿地拨通了电话：还没说话，里面就传出，到门口了。女乘客气愤地说：真不自觉，害得我们在这里等了四十分钟。司机劝慰说：咱们还算不错呢？在车里等着。要是在马路边上等着，这么冷的天，还不冻透了。

男乘客对女乘客说：上来你就训斥这个不自觉的女人。

终于看到人影了，不是娘两，而是三个大人抱着一个婴儿。司机赶忙拉开车门，让少妇先上车，坐好后接过老妇人怀抱的婴儿，老妇人嘴里嘱咐着：给我孙子盖严实些，不要着凉了！少妇答应着：知道了，穿了三件三层保暖，外边还裹着毛毯。

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眼就能看出，是爷爷、奶奶送儿媳和孙子的。出租车终于启动了，在这个漆黑的夜色下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出租车没走出一百米，少妇怀抱的婴儿突然咳嗦起来。母性没有让等了一个小时的女乘客来责怪这个自私的少妇，而是情不自禁地询问：孩子多大了。

“刚四十天。”

“四十天就出门，这是上那呀？”

“去长沙娘家。”

“孩子这么小出这么远的门，受得了吗？”

“没办法，产假到期就得上班，以后，再想回家，就更没时间见了。”

婴儿的咳嗦声再次传出，女乘客情不自禁地撩开婴儿的毛毯，借着灰暗的灯光问：孩子是不是感冒了。

少妇：没有呀？昨天还好好的。

男乘客对着司机说：给她们打开室内灯，让她们看看孩子咋了？

少妇：这样不会影响司机师傅的视线吗？

司机打开灯说：还是先看看孩子是咋了！

女乘客：这孩子是热着了，你看，这一脸的疹子。真是亲妈呀，给孩子穿多少衣服呀？

少妇：奶奶穿的，怕坐车冻着。

女乘客：不能穿这么多，没听说过，小子火力壮吗？一层三层保暖就够了，车里多热呀？

女乘客一边说着，一边对师傅说：您慢点开，我把孩子的衣服脱两件。

女乘客整理好婴儿，问少妇。到北京坐什么车呀？

少妇：坐高客，五个小时，就到了。

女乘客：几点的？就你一个人呀？

少妇恩的一声说：九点的。北京西至长沙。

女乘客接过孩子说：那我先帮你抱一会吧！到车上一个人抱5个小时，可够累了。

少妇：没办法，姥爷、姥姥非要看外孙子吗？

女乘客抱过孩子，说：哎呀，这孩子真沉呀，多少斤呀？

少妇：三十八斤。

女乘客：太重了，是顺产吗？

少妇：不是，是剖腹产，孩子一生下来就八斤九两。

女乘客：奶够吃吗？

少妇：够吃。

一路上，女乘客不但没有再次责怪少妇的自私，相反，还不断传授照看孩子的方法。告诉少妇，平时要多给孩子喂水、怎样更换尿不湿、怎样跟公婆和睦相处，怎样理解婆婆疼爱孙子。

女乘客问道：还准备要第二胎吗？

少妇说：我两都是独生子女，国家政策容许生第二胎，但是，我不想要了，要是这胎是女孩，我就要二胎。

女乘客：第一胎就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双方父母都特别高兴呀？

少妇：他们家没看出来，我们家却特别高兴，特别是我爸，非要来，我妈身体不好，所以我带孩子回去……大姐，您是男孩女孩呀？

女乘客：我是女孩。

少妇：就一个嘛？

女乘客：就一个。

少妇：您不想再要一个吗？

女乘客：不想要了，害怕第二胎还是个女孩。

少妇：我第一胎要是女孩，我就要第二胎，两个女孩不是也有个伴嘛？

女乘客：养孩子的成本太大了，养不起哦。

少妇：双方父母不帮忙吗？

女乘客：娘家在农村，根本就不喜欢女孩，婆家两个大伯子都是男孩，只有我生了一个女孩，也随了老人的心愿，所以，决定不再要了。一心一意把我女儿培养成才，让我娘家父母也沾点养女儿的光。

可巧，这时出租车的音乐里传来陈瑞演唱的下辈子不做女人的歌曲：……情真真我曾经为你而乱了分寸，泪纷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你的吻还残留在我的唇……..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我祈求下辈子不做女人……

出租车进了北京四环路，少妇问司机，师傅能否直接去北京西站呀？

司机：人家二位九点钟还要到中国现代文学馆参加学术研讨会呢？

男乘客看了看手表，说：哎呀都快八点了，师傅到西站还需要多长时间？

司机：不堵车还得四十分钟吧。

女乘客：那一个人进站也来不及了。她看了一眼男乘客说：这位大哥，您也是参加郭小川诞辰95周年学术研讨会的吗？

男乘客：是的。

女乘客兴奋滴说：太巧了。我也是……大哥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送这位妹子进站，她一个人肯定不方便，我先把她送上车，你们在车站门口等我一下，火车要是晚点了，她可就遭罪了，咱们开会去晚了，至多遭到组会者的批评。

男乘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司机说：师傅先送这位妹子吧。司机笑着说：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