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生命的故乡
(2013-04-19 22: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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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按:晚上回家,妻子告诉我:“薛梅给你打电话,说她博客里有一篇诗人 刘福君早晨发来的散文,她没说什么,只说让你看看。”我打开电脑,看到了这篇散文,心里非常难受,是一篇写给重病中的母亲的散文。福君曾写一本诗集是专门写母亲的,名字也叫《母亲》。我现在还记得初读那本诗集时的感受,非常强烈,可是我却很难用语言来表述那种感受,只是感到嗓子噎的疼。
下面原文转载刘福君的散文:
母亲是亲人中的亲人。
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在我创作的诗集《母亲》中,以上几句诗被很多读者认为是“诗眼”和“警句”。而在我看来,不过是用朴素的语言表达了朴素的情感,如果说让人还有些感动的话,那可能是因为道出了天下母亲的共有本性,触动了天下儿女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很多人说,我的诗集《母亲》写得不错,我点点头,以笑做答。我心里明白,不是我写的有多好,而是因为母爱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母亲本身就是一首撼人心扉的诗,所以成就了我这个写诗的人。 我的母亲住在山桃花的对面,不识字,她善良、慈爱、纯朴、勤劳。我每次回到母亲身边,都有诗的发现,有的则不用发现,只需把母亲的心灵呈现出来,把一言一行记录下来。这样,我的一首首写母亲的诗,就成了对她人生真实的记录。说起来这些诗不是我写的,而是母亲用生命写的,我不过是忠实的记录者,当然也伴随着我生命的感发:
从十月怀胎,到一朝分娩,母亲,便成了我生命的故乡。剪断脐带,剪不断母子血脉,我的身体是母亲给的,母亲把一生的爱,一点一点输进我的血管。不管我长多大,在母亲心中,永远是孩子;无论我在干啥,都在她的牵挂中……
母亲15岁嫁给我的父亲,用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脚,在燕山深处行走了86年,近些年因腿脚不好,只能靠双拐站立和挪动。她从一个小女孩儿,走成一个好女儿;从一个好妻子,走成一个好母亲。有着像粽子一样小脚的母亲,已经快要走完了她的一生。近两年,我每次见到她,心中总有一丝丝痛楚。
母亲,您老了;已经老了,就不可能再老了。母亲,您今天就是我们的老小孩儿,如果有来世,我们还是亲人。
母亲养育了我们七个亲生儿女,同时还是六个孩子的干妈,这六个孩子中,有的靠吃母亲奶水才活过来,有的被母亲手中的三棱针救活,还有的让母亲热乎乎的心暖了又暖,后来就给母亲跪下。
燕山深处的冬天是相当寒冷的,雪花如席,可母亲曾有7个冬天没有穿棉袄。为了什么,我曾经实打实地写到:
前胸一块儿羊皮,后背一块儿羊皮。把置棉袄的钱省下,供老叔和大哥读书。如今,老叔已经是退休的高级教师;大哥年过花甲,是国家护林防火专家。说起念书的日子,大哥就忍不住流泪,说字字都是母亲。”
母亲不识字,可对“福”字最亲:
我把一纸箱带着字的苹果带回家,告诉母亲:这个字念‘喜’,这个字念‘福’,还有几个念‘吉祥如意’。母亲轻轻地把所有带‘福’字的苹果一一锁进了他的木柜。我突然想起我们兄弟四人名字中都带有一个‘福’字。这个‘福’字藏在母亲心上和永远的梦中。
母亲不管活计有多忙,每天都必须要看天气预报,因为母亲最关心的是生活在外边的儿女们身边的天气:
你那里明天降温,有雨,出门多穿衣服,带好雨衣……
每当接听母亲这样的电话,呼的一下一腔暖流。母亲啊,您的心是天是地,天下是您的儿女,地上是您的儿女。我们活在您的天地里,有太阳是好天气,有风有雨也是好天气。
我曾在《写来写去》中写到:母亲不仅是母亲,她还是原生态深藏之下的道德力量,是一个民族的生存状态史。从小到大,母亲一点一滴的言行始终教育着我、影响着我、激励着我。母亲,永远是我人生最好的教材和诗的母题。
“欺负刘肝儿这样的老实的人有罪。”这是我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戏弄乞丐刘肝儿后,母亲教训我的一句话,还当场给了我一巴掌,这句话刻在了我幼小的心里。至今 ,我见到乞讨者,多少都要给点钱,送上一份同情和尊重。这与母亲的那一巴掌有关。
在离我们家一里多地的河西,有一个叫王宝庆的老汉,在他去世前一个月里,一连几天到我们家里串门儿,他说想吃饺子,母亲让家里人为他包了五六顿饺子,而且全是肉丸儿的。他回回吃得嘴角流油,完了抹抹嘴留下一句话:“大嫂啊,我这辈子还不了你的情了,那就下辈子还吧!”
“下辈子你该过上好日子了,你再请我吃饺子。”母亲给他递上一袋烟,也把一句祝福送给他,虽然这祝福遥远了些,可母亲对他的那份关爱近在眼前,让他温暖地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母亲有一副菩萨心肠,在她眼里,天地间没有什么不是生命。母亲站在小院的一角,把杏仁露倒在墙台的碟子里,让喜鹊来喝。母亲挎着柳条筐,摘着院外篱笆上的豆角,从豆角尖上,把一条青虫小心地捏起来,弯着老腰把它轻轻放在地上,看它,欢快地爬向大地的深处。母亲给家里的花猫缝了枕头絮了褥子,让它舒舒服服地在炕上打着呼噜。母亲专为家里的老母鸡菊花豹修了坟,口中不停地叨念“入土为安”。
蝴蝶把春天带来了,雪花把秋天带走了,母亲哦!您一年又一年,把每一个亲人牵挂,也把所有的生命珍爱。
母亲常有一句话挂在口头:“老子积德儿孙壮。”今年春节,我们兄弟姐妹7人带上自己的儿女,全部回到老家陪她一起过春节,在除夕的年夜饭桌前,她看着28位子子孙孙轮番给她敬酒的那一刻,脸上乐开了花。饭后,我们大家照了一张全家福,每一个人的笑脸似乎都被她感染过,桃花一样的笑容在瞬间被定格成永恒的幸福。在我把这张照片放大装框后,我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特别是看到母亲那永远含着春天般的微笑时,我突然悟到,今天我们儿孙的强壮,难道不是与母亲的乐善好施、修好积德有关?虽然我无法证明这一因果,可我们家族的确兴旺,每家的日子过得都非常和美,亲人的身体也都还健康。我们全都是托了母亲的福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仰望着星空,心中时不时闪出这样的念头。
“你爸在那边一定没伴儿,我该到南山去陪他了。”父亲已去世三年多,埋在村里的南山,母亲和我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平静。
“您千万千万先不要管我爸哦,我们必须要求您再多活几年,您要是一走,我们就失去了家”。看到我一脸的坚定,母亲抿嘴微笑道:“走,还是不走,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母亲轻声慢语,话中透着几分无奈和几分淡定。
也许母亲真的预感到了什么?就在今年春节刚过,在母亲和我说过这话不久,她突然身患重病。如今已确诊,她得了肺癌。当我看到医院的诊断书后,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我们买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药,正在给她医治,盼望奇迹出现,但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些天,母亲的小屋里,天天挤满了人。亲戚和乡亲纷纷来问候,母亲身体虽然很虚弱、痛苦,但脸上依然还是带着往日慈祥的微笑,轻轻地招呼来人坐下。我已为母亲的远行做着各种准备,我把诗集《母亲》封面的那张人见人爱的照片放大,让她永远居于殿堂的中央。我请书法家给她写了一幅挽联:含辛茹苦养大七儿女慈孝一家来世我们还守望;积德行善恩及四乡里菩萨心肠今生众人正相传。把“母亲是生命的故乡”写成横幅悬挂在她远行的前方,在她站在云端回眸的刹那一定会惊喜:生个会写诗的儿子,真好!
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我的儿子。母亲,您的另一个称谓,叫做永恒吗?
我看着病中的母亲,想到她能“永恒”,心中宽慰和轻松许多。最近,我写了一组《病中的母亲》,其中一首是《母亲要搬家了》:
母亲,咱家住在南地头儿,一住就是几十年。病中的您已预感到,自己将要把家,搬到另一片土地。我一次又一次,悄悄地去读,您留恋的目光,心如刀绞。您侧身躺着,已失去了精气神的眼角,有一朵泪花在闪动,像退隐的晨星。母亲,别怕,您像星星一样,仍有明天,只不过,您搬了一次新家。
“小四,你啥时回兴隆,我一时半会儿没事,你该去干啥就去干啥,别耽误你的事。”就在昨天,母亲用微弱的声音问我,当我听到她唤我的乳名时,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
想到有一天,母亲,不能呼唤了,最后一滴泪,也一定是在叫我的乳名。冥冥中唤我的乳名吧,母亲,让我大声答应,我永远是您的小四儿,直到地老天荒。
这首《母亲总是唤我的乳名》的最后几句,似乎就是为今天的心情所写。母亲,您就再多呼唤我几次乳名吧,在我听来,这是世界上最亲切的声音,最温暖的声音啊!而这声音的发源地,正是来自我生命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