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人走了

李树伟\文

早上六点，大家汇集市中心医院，给老毛送行。老毛叫毛继先，是我们单位第一位病逝的测量老人。今年七十三岁，刚过完周岁生日，河北省霸州人，测绘工程师。

大家一致认为，老毛是个好人，一辈子与世无争，默默工作，别人欺负他时，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第二天，还跟你说话。

生活上非常简朴，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抽好烟，吃了一辈子粗茶淡饭，抽了一辈子官厅烟。一辈子不招人不惹人，还热心地帮助别人排忧解难。

平时在野外，他珍藏一套工具，看到谁的脸盆，水壶、饭盆坏了，漏了，都会主动上前，帮助焊补、修理，修好后，嘿嘿一笑：“拿去吧，有事您说话。”

老毛，是五六年的中专生，学的是测量，干的是测量，在生产一线干了一辈子，与家人两地分居一辈子。在孤独的野外生活和工作中，老毛学会了，做饭、缝补衣服、织毛衣，还学会了，做马扎、椅子、筷子、擀面杖等木匠活。他曾经帮我修理过椅子，缝补过袜子，拆洗过被子，浆洗过工作服，也曾经为我修补过脸盆、饭盆和登山鞋……

在野外，我与老毛在一个测量组，住过一个宿舍。我是组长，他从来不用我支配工作，总是提前准备好，上山观测时，我读数，他记录，在平时生活中，我懒，他勤快，在夜深人静时，我喜欢写，他喜欢读，还总是热心地趴在被窝里认真琢磨，仔细修改，那种真挚情感，让我没齿难忘，心存感激。

说句实在话，那时写东西，没人爱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老毛。他也是最认真的一个，逐字逐句地帮我修改错别字和不妥当的地方。即像老师批改作文，又像朋友敞开心扉。

想起老毛，无论生活，还是工作，对我没二话。我俩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其实，我应该叫他毛叔叔，可是，由于工作习惯，大家都喊他老毛，我也随口这样称呼他。

住院的时候，曾经去医院探视过他，我俩还跟以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内容却发生了变化，谈工作就是，忆往昔峥嵘岁月，谈家庭，就是身后之事。早就听人说过，愿意回忆过去了，就意味自己老了。我是从那次才发现，自已也变老了。

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大家都说老毛平时心眼小，可是，只有他，知道得肺癌，没有任何恐慌，并以惊人的平和心态对我说：“我得肺癌了，不愿跟别人说。”

我还假装骗他：“别瞎猜，不就是肺炎吗？”他笑着捂住我的手，说：“检查时，医生把我当家属了，亲口跟我说的。我不愿告诉别人，怕他们解恨，但，想跟你说实话，就想让你证明，我老毛不怕死。”

我被老毛感动了，紧紧握住他的手，只会说：“谢谢，谢谢。”老毛也说：“我不会玩虚的，就是这样想的，在别人问你时，你就说我是肺炎…….”

就这样，老毛一直欢快地面对疾病，面对老朋友，面对人生。

特别让我敬佩的是，老毛得了癌症，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疲倦地帮助老伴料理生活，只可惜，老伴两年前去世了，她到死也不知道，老毛也得了癌症。

送老毛，与送别人心情不一样，那是朝夕相处的真挚情感，当我像他遗体告别的一瞬，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那是真诚的洒泪送别。

一边走，一边从心里默祝老毛：一路走好！好人一路平安。呜呼，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