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心事（柠檬著）

 

    一身青衫青裙出场的刹那，我看到方庭不可置信的眼光。
　　没错。今晚，我是《白蛇传》里那条青蛇。
　　机智灵巧，淘气可爱，一如树顶青翠欲滴的嫩叶子。
　　我卖力地演，不为方庭。却在心底问：你为什么来？我只是随口问问，为什么你肯来？

　　落了幕，他找家顶好的饭店，犒劳我。
　　严肃地看我，清清嗓子，小柔，以后不要再冲到车前吓我。想想，再想想，我才懂了。笑道，抱歉，与人玩儿闹中，慌不择路。撞上才认出是你。于是恶向胆边生，索性吓你一跳。好狠的心，他道，舍得吓我。我的心是最最软的，我道，唯一不好，便是贪。我贪图很多很多的爱，关爱、疼爱、怜爱、溺爱、　宠爱……要数量且要质量。看他似有笑意，又道，最难得的，是宠爱。何以见得，他问。有人说，“宠”是家里的一条龙。可以想象到多幸福。即便不会要风得风，也必是捧在手心的宝贝。他抚上我的手，我还不够宠你？看定他的眼，仿佛要看穿他的心，你有多宠爱我？不待他答，又道，不要回答，这是个太糟糕的问题。

 
    你爱我吗？有多爱？你为什么爱我？会一直爱下去么？问到底，我就失去你了。他的嘴角一抖，别说这种话。我爱讲真话，我说，你早知道的。就是因为你知道，无论我讲的话有多荒诞，你都会相信。是，他说，可你还小，为什么一点希望也没有？听他这一句，不禁凄凉起来。从小，家里就穷。这个社会爱钱，没有钱的人，不仅没有地位，有时，也没有尊严。偏我又倔强，不肯违自己的心。于是，梦想全部变成肥皂泡，离我越来越远，飞到空中破掉了。所以，到现在，我对未来的概念都是很模糊，所有的事也不敢求个明白……顿一顿，看看他，再咬牙，所以，无论你待我怎样，我也不怪你。

　　他忽然愣住了，好久好久，有一辈子那么长。叹口气，他说，小柔，你多心了。我不答言，只管笑，近乎痴傻。
　　当晚，他留下安慰我。
　　然后，他一直住下来。

　　一进家门，他便跑出来问我，找你一天，去哪儿了？在星巴克喝咖啡。抱住他，来闻闻，多浓的咖啡香，有没有口水流出来？那，他脸一沉，为什么不开手机？我说，丢了。他满脸狐疑，怎么丢的？我拉他的手，走在街上，人一挤，就不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不肯放过，反有闲情去星巴克？反正，我笑，丢都丢了。这就叫“不以机喜，不以丢悲”，嘿嘿。
　　他甩开我的手。他生气了。忽然生气了。
　　他说小柔，别再撒谎。撒谎？我一愣，你为什么这样说我？前几天你还刚刚说过，我的话全、是、真、话！为什么今天，又跑来当面指责我？两年来，他道，每次找不到你，你都是在喝咖啡。是，我说，喝咖啡怎么了？喝咖啡没什么，他咬牙，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去，而且手机还不开？我说，因为我想自己去，因为我不想开手机，我想安静的呆会儿不行么？

    他冷笑，这个理由太苍白了吧？没准你自己都不信！我信，我理直气壮，厌恶地看他，别拿你那点儿肮脏的思想来想我！我的思想肮脏？他大怒，你是在无理辩三分！你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我在星巴克喝咖啡，泪在眼里打转，你不要冤枉我！一时气苦，心里着实怨他，赌气跑出门。

　　不愿回宿舍，便去住店。
　　坐在床上放任地哭，泪水顺着脖子流下去，一滴一滴，凉进心里。
　　我的确在撒谎。
　　而且，我喜欢用最愚笨的方式撒谎。谎话说得太精致，难免会顾此失彼。
　　我喜欢死守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一个，更是秘密中的秘密中的秘密，喝醉也坚决不肯吐露的那种。那是一个地方，叫做“游乐场”。我需要充电的时候，会去的地方。在过山车上，旋转木马上，摩天轮上晕了又晕，让头脑里回旋着一句话：你天生是块做情人的好料子！
　　何时何地，从哪里听来，我甚至不敢记得。
　　有一个人说过，他真心爱过的女人，都会是个好情人。

　　哭到睡着，然后，睡到天大亮。
　　拥着被子想想，还是得回去。
　　面对方庭，还是要把秘密咬死。哪怕，我们没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