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清华的那一天

                                           李景端

    意外地收到朋友寄来一张1951年8日21日上海《文汇报》的复印件，上面登载了当年清华、北大、北师大、辅仁等北京高校在上海考区录取新生的部分名单。在清华大学经济系一栏中有我的名字。一股自发的意识流，顿时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那一天。

    被大学录取的这一天，无疑是人生中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日子。因为由此将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在这一天，随你说它兴奋、紧张、憧憬乃至迷茫，都难以包容。总之是情绪的极度不平静，伴随它的难免会有各式各样的宣泄和遐想。

    时下的青年一旦被高校“一本”录取，高兴得宴请师长和亲友，这是最平常了，有的还要跳迪斯科狂欢，约至好去旅游，或者去参加一下什么极限运动……这些都是表达甚至发泄内心兴奋的个人方式，当然无可厚非。只是想起当年我被清华录取的那一天，我不由地深深羡慕起今天的年轻人，他们比起我们那一辈人，那可是幸福多了。我“那一天”干了什么呢？我还记得：

——年迈的父母，既高兴又忧愁地同我盘算着如何筹集去北京的旅费；

——我去了派出所询问，如何为困难家庭出具证明，以备入学后申请助学金之用；

——我来到图书馆，贪婪地查阅有关清华大学教授特别是文科教授等资料；

——寄出十二封信，告诉亲友我被清华录取的喜讯。

    这一天不但没有“宴请”，连加菜都没有。晚上，母亲在拆改父亲的冬衣以备我北上穿用。我则溜回房间，对着那份《文汇报》展开了遐想。

    我在同系、同级的录取姓名中，试着猜想哪位是男生，哪位是女生，并想象他们会是什么模样。在政治系名单中有一名朱颐婉，从这个名字我猜想她大概是名女生，不禁赞扬这个名字起得别致。说也有趣，后来到清华报到时，不意碰见她，模样竟同我先前的想象极为相似。

    半个世纪过去了，名单中的一些同学已经作古，有些也不知音信，但想到这些人能同在上海考区一起被清华录取，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吧。不管各人走的道路如何不同，更不问彼此取得什么样的成功，录取大学的这一天，都是值得怀念的日子。谨以此文作为对当年相识或不相识的大学同窗的问候或怀念吧。

                                                        （载《中华读书报》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