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错愕，李爷已扶起措巴，缓缓说到：“道者，本身即肩负‘伐无道’的使命。如今邪教作恶，火势蔓延，世间已无法控制，我等出世修行之人，此时需各尽其力、及时出手。明日端午，我已布好大阵，只待午时一到，顺应天时、借助五行，各位道友倾力协作、各使手段，共同克制‘火太岁’的祸端！”听了李爷的一席话，众人群情激昂，各个摩拳擦掌，无不跃跃欲试。

元清早已热血沸腾，单从阵法发动的时机和前来援手的阵容，他便已感受到李爷的睿智和缜密——五月初五午时，正是毒月、毒日、毒时。借此三毒之端的纯阳罡气，克制“火太岁”玛拉瑜伽母的毒辣阴邪，正可谓以毒攻毒、降魔镇恶。

转眼间，太阳已落山。弯弯的月亮挂在西边的天上，像女孩儿家的秀眉。

端午的夜色中似乎演绎着无数神奇传说，大战在即，元清和清圆毫无睡意，俩人在刚刚搭好的祭天台上仰头躺在一起，望着倾泻如瀑的星空，兴奋得两眼放光。“措巴瑜伽士为什么哭呢？”元清问到。

“我也奇怪这事，后来问师父，师父说措巴是‘雍仲本波’教的，本波是古藏区真正的原始宗教，现在虽然修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传承一直在延续，你爷讲的一点不错，这个教派不仅有火瑜伽，还有水瑜伽。只不过到现在，已经快失传了。措巴修的就是水瑜伽，他给你爷行礼落泪，是因为见到了百年不遇的本波大法王……”

“啊？你是说，我爷……”

清圆点点头，“是啊，你爷有本波大法王的资质，就算措巴的师父来这里，也得恭行大礼的。”

“我这个万金油一样的爷啊……也不知他身上藏了多少秘密！”元清心里想着，翻个身，听清圆继续往下说。

“措巴修水瑜伽，从五行上讲，水克火。但阴阳永远是彼此互动、相互转换的，水火相较也是一样。更何况措巴只有三十年的功力，而玛拉瑜伽母有百年以上的道行，实力悬殊，搞不好就像一杯水泼进一个大火炉，非但灭不了火，反被火利用。”清圆双手枕着头，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说。

“怎么会呢？水能被火利用？”元清一副无知的样子故意问到，“你这和尚，居然给道士讲起阴阳五行来了。”

“是啊，水分子是由两个氢原子加一个氧原子组成的，当少量的水不足以浇灭大火的时候，水分子遇到高温，就会被分解成氢气和氧气，非但灭不了火，反而会助燃，使大火越烧越旺。就好比‘杯水车薪’那个成语，一杯水怎么可能浇灭一车燃烧的干柴呢？”清圆一板一眼解释道。

“我没进过学校，搞不清什么分子原子的，不像你们，能有机会进佛学院。我都是跟爷和师兄们在山里自己认字读书的。”提到上学，元清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和向往，但旋即便抛在了脑后。“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爷说我们道家的阴阳和五行理论是世间最高级的学问，还拿‘杯水车薪’这个例子打比方，既有‘水木火土金’五行能量相生相克的辩证理论，更是个阴阳转换、此消彼长的演化过程。”

“对对，就这意思。无论你们道家的五行阴阳理论，还是我们佛家的八万四千法门，其实和科学都不矛盾，修行与科学本来应是相辅相成、互相验证的，只不过很多时候科学被搞得比宗教还迷信，成了‘科学教’，好多人都成了‘科学教’的信徒，自己根本意识不到。”清圆常年随师父在各地行走，对红尘俗世自有一番见解。

“实际上，什么叫做科学？什么叫不科学？现代科学如果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算起，至今不过三百多年，并且今天一个定理，明天一个定律，后天又全被推翻，就像个正在慢慢长大的小孩子。而我们中国人的老祖宗，我们道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延续了至少五千年，并且从未改变。那可是一代代人实修实证过来的，多少人用命换来的！”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元清就很气愤，近年他时常会遇到一些自以为是的游客，好奇地扯住他问：为什么年轻轻的不务正业，虚度光阴后不后悔。

“没错！再比如‘天眼’，”清圆也越说越来气，这本就是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年纪，俩人每次见面都要絮叨半天，“国外早做了大量实验，已经能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了，但国内很难找到这方面的正式报道，其实越藏着掖着，人就越迷信，装神弄鬼的反倒越多。”

“国内的研究可不比国外少，也许只是公开的时机还没到。其实‘上面’啥都知道，还有专门的人负责对接这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呢。”元清话刚落地，就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好在清圆也不是外人。果然，清圆立即把话茬儿接过来，低声问：“我师父说，你爷就直通着‘上面’呢，真的么？”

“这个我也听师兄们提起过，有次‘上面’就派人来把爷接走了三个月，但是详细的情况，爷从来不让问。”元清老老实实地答。“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哪个国家不是阴阳兼顾的？地球这么大，邪门歪道的事儿多了去了，没人管行么……再说了，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的皇帝也没少惦记武当山……算了，不说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爷和我师父对这些事都神秘兮兮的，其实迟早还不是得告诉咱们。对了元清，你自己的眼功练得怎么样了？”

“哦，这个还好，起初看一会儿就累，现在强多了，能自己控制了。爷说等精气神再足一些，就更稳定了。还有‘出阴神’、‘出阳神’，其实也都需要精气神——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眠。你的天眼稳定么？”

清圆想了想，随即掰着手指头说：“我们佛家的理论是五眼六神通——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他心通、漏尽通——修证到不同层次，能看到不同的境界。我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眼功是天生的，不过现在还只能算是低层次的。”

“其实我的眼功也是天生的，我早就能看到人身上发出来的光，比如你们和尚，很多人头顶上都有那种金黄色的光，和小人儿书上画的光圈差不多。我们道家的光，很多是青蓝色的，而快死的人，头顶上基本都是黑色的。我爷的光圈是紫色的，他抽烟时全身都发紫光，可威风了……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宿命通’，指的就是前世来生吧？你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谁么？”

“前世又是哪一世？我知道一些，但都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可能当年孟婆汤喝多了……”清圆在黑暗中扮了个鬼脸继续说，“我师父知道很多前世的事情。比如那个豹王‘大眼儿灯’，师父就观到，‘大眼儿灯’曾有一世是从修罗界下来的暴君，而那时我师父是燕赵第一刺客，把暴君杀了。所以，后来好几世他俩都互相追逐杀戮，非要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无明泛起、嗔恨心作乱，说到底还是智慧和慈悲不够、‘忍辱’没修好。不过，我师父也常说，别净瞎琢磨这些前世今生，都不究竟，没意义，搞不好就特容易着魔。”

清圆的话还没讲完，元清怀里的绿精灵就开始躁动。于是清圆冲着元清怀中虚晃一拳恶狠狠说到：“叫什么叫，暴君‘大眼儿灯’！再叫打死你！”

“你敢！”元清一把将清圆的拳头攥住，顺势一个擒拿手，打算将对方的胳膊扭到身后，嘴里还不忘骂一句“死光头！”。清圆见招拆招，一个缠丝手化去了元清的力道，嘴上更不吃亏，立即回敬一句“臭道士！”俩人你来我往，按照老规矩办——元清必须用清圆交给他的金刚降魔掌出招，而清圆必须以元清传给他的武当太和拳应对。俩人兔起鹘落、龙行虎步，夜色中惊得枝头的宿鸟扑啦啦飞起一片……

“那个叫什么‘被母马拉着练瑜伽’的老妖婆，在东北放完火，难道又跑到武当来了？不大可能吧，她又不傻，不会大老远跑过来自己寻死。你说明天咱会和‘火太岁’的人干仗么？”元清打累了，坐下来喘着粗气说。

“肯定得干一仗，”清圆与元清背靠着背，也喘着粗气答。“要不这么多人凑在这里搭那个冒牌祈年殿，不是白忙活了……不过，也不知怎么个打法，我师父一点没交代，他和你爷一个脾气，从来不多说一个字，这次肯定又是他们合计好，然后咱俩当碎催。”

“唉，算了算了，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要总打打杀杀的……再说碎催也得睡觉了，明天的事……明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