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师德  太沉重

                                             

                                              专题策划：彭志华

                                             专题执行：李慧

 

“人类灵魂的工作程师”“蜡烛”“园丁”“春蚕”……这些都是赞美教师的词语，曾经，在人们心中，教师是神圣的，是特殊的工作者，在对教师的道德要求上，比其他职业更高一筹。而如今，师德已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引起各方的关注、讨论。这些讨论的内容，不外乎现在师德有下滑的趋势。事实上，教师也的确承受着非同一般的道德压力。教师节临近，本刊特别策划说师德。

说师德，太沉重。老师有话想说，学生有话想说，大家有话想说……

 

老师说师德

 

退休的老师已经两鬓斑白，他们谈起师德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教过两代人的平凡老师对三尺讲台的沉重感，映射出教师体质改革的路程；刚刚成为大学老师的青年教师有着“麻辣教师”的新风范，探索着现代大学的教学突破。他们，呈现的是老师在一个时代的醒目性格。

 

老一辈的中学老师（上世纪3、40年代生人）

 

肖廉臣 男 1933年 退休前为中学校长

肖廉臣校长是湖南邵阳人，16岁就投身教育行业，一干就是54年，如今他已经桃李满天下，收获着耕耘的喜悦。

       在解放以前他就读的是湖南澬滨农业职业学校，成绩一直非常优秀。毕业后同时收到来自私立和公立学校的两份聘书，这两份聘书至今还珍藏在他的箱中。他说，“我性格活泼，喜欢唱歌跳舞，写文章。从小就想当老师，一方面是受当时校长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受当时的老师王子南的影响。王子南老师是地下党，学识渊博，思想进步，为人正直，非常有感染力，激发了肖廉臣当老师的理想。不久邵阳解放了，他接受王子南老师的邀请，在自己曾就读的学校当了一名指导员，成为全县最年轻的老师，自此开始了身为人师的人生。

       参加工作后不久，肖廉臣被组织保送到省立六师读中师，然后到湖南师范大学就读，接受了正规的教师训练，毕业后即参与了湘潭大学的筹建，是湘潭大学“三个半”教授之一，他算一个完整的教授。湘潭大学停建后，他在组织的安排下，在湘潭县第三高级中学当任教导主任，后来湘潭大学恢复建设，他又被调到子弟学校当校长。肖廉臣的妻子张玉南是他的学生，毕业后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师，以后一直都被评为优秀班主任。两个人视学生为自己的孩子，从来不骂学生，经常为学生贴补生活，学生将他们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有的还认张老师为干妈。除了生活上的关怀，肖廉臣在学生人生道路的关键时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胡中梅是一个农村学生，他被第三高级中学录取了。录取通知书送到她家时，他正在插秧，结果通知书被放在桌子底下一直未被发现，等到被发现时，学校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胡中梅找到当时身为教导主任的肖廉臣，希望能够继续上学。肖老师非常同情学生，为着学生的前途着想，同意他入学。这名学生后来成为广东省宣传部常务副部长，齐白石的入门弟子。他说，如果没有肖老师，就没有他的今天。这样的例子非常多。肖老师也为自己能够对学生的人生起到一定的作用而感到自豪。正是这样的殷殷之情，使他赢得了学生的爱戴。从肖老师退休后家里络绎不绝来拜访的学生，就可以看出他们深厚的师生情谊。

       说到当老师最需要什么品质时，肖老师很有感慨地说，当一名老师，必须要有无私的爱心，是从心底由外喜欢学生。如果没有这一点，就不能当一名好老师。对于当今师生关系疏远，甚至对立的情况，肖老师眉头紧锁，心情沉重，“大家都把利字放在当头。老师教学生时还留一手，把一些知识故意放在校外补习课上讲，这样的行为有违师德。 ”

 

乡村支教老师（上世纪5、60年代生人）

 

左昭 男 1965年，乡村小学教师

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教师，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要送孩子们走出大山。”他就是左昭，一个为农村教育献身了大半辈子的人。1986年7月8日的那一天，对于他来说是神圣的开始……

那天，他接手了教高一化学课。在那个年代大多数的孩子们属于70后，和现在的90后、00后有着天壤之别的。70后的学生们保留着最原始的学习风格，勤读书，只有读好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思想也比较保守。那时候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学生叫刘华，是班上最调皮的学生，每次上课都会违反课堂纪律，考试则是一塌糊涂。更主要的是这位学生患有间歇性癫痫，每次发病的时候都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在那个时候，乡下医疗条件差，每个家庭都很贫困。拿出钱让孩子接受教育常常让很多家长心力交瘁，除了种点田地，没有富余的收入。索性刘华的父母就边种地边带着发病的刘华。左老师隔三差五就去刘华家里拜访，为他家送去一些慰问品，虽然那时他每月只赚29.8元。他并不是要劝回一个生了病孩子，而是想说服他的父母为他治病。后来经过学校和老师们的努力，刘华终于去了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半个月后回到家中进行中药调理，病情改善了很多。有了药物的控制，刘华又可以继续上学了，直到上完高中，读完大学。这让他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做人。

 人生总是会遭遇许多挫折。1998年，全国处于下岗潮的阶段，相当部分的下岗职工就是在这一私有化改制高峰中失去了工作和几乎一切社会保障。当然教师这个铁饭碗也无一例外地被打碎了，那时候“下岗 ”两个字充斥着每个行业。每月可以拿到218元工资的左老师只能维持一个大家庭的基本温饱问题，但是下岗了，没工作了，也只能外出谋求生计，去当了厨师。尽管他很爱学生们，喜欢教书。

十年一晃而过，教师收编的好消息让在厨房间里忙碌的左老师按捺不住了，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回到最初他热爱的这片土地，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可以重新做教师了。而他之前教过的学生有的已经成家立业。

他说，现在是新兴时代，00后的孩子们不同于70后，上课的时候很有思想和主见，尽管是生活在大山里，孩子们还是比较乐观向上的。现在的综合素质教育不同于往年的应试教育压抑了孩子们的特性，如今培养孩子的方式也改变了很多。

左老师在他任教的校园的院墙周围种满了盛开的太阳花。他说，希望学生们像太阳花一样绽放，收获生命里最宝贵的时光。

 

年轻的大学老师（80后）

 

周鹏  女  1982年  大学青年教师

她说话辛辣，但不失教师的温文尔雅；她留学背景耀眼，却把教学生当作是提升自己的一个途径；对学生，她从不忽视和轻言。周鹏，典型的80后，经历过考大学的失误，不服输的性格让她在大学时特别用功。她认为如果大学的学分不够严谨，老师的师德过于庸俗，对一个好学生向上提升有很大的打击。

因为从小就怀揣当老师的梦想，2007年底，周鹏在英国顺利完成研究生学业后，回到自己的母校任教，开始教自己的学弟学妹。那时她才25岁，和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年龄差距很小，私下里她非常亲和，和学生打成一片。但上课时的她，就是另外一个样了，绝对的“严厉范”。她的学生都是90后，她从不张扬自己的资历，而是去理解90后典型性的性格。

她在课堂上经常讲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生时代，她愿意与学生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不希望只是讲多深的学习方法。每一次讲课，她都能与学生发生思维上的碰撞。她把自己的教学标准 “自由化”，用开放的态度，和学生们互相切磋观点。她认为上课就是与学生谈话，有严肃的学术氛围，最重要的是尊重学生的公开发言。

周老师很喜欢在专业课上用电影片段作案例，跟学生讲广告的镜头运用，看完案例后，让学生当影评人。这样的授课方式，互动性强，她能够在轻松的氛围中挖掘每一个学生的潜在优势，至少没有束缚他们的想法。

她善于把每一种学生归类，她认为现在的学生都非常自我，甚至是钻牛角尖拿文凭，素质和社会参与能力没有很大的提升。对于经常逃课的学生，她会在印象上减分，因为融入社会，品德是第一位的。

对于目前大学教师的师德被众说纷纭，80后青年教师的评价甚嚣尘上，社会上充斥着很多老师的负面新闻，周老师对于师德这样理解，“我把上每一堂课都当作是‘公开课’，这也是我教书细节上能体现的道德观，每一节课我都会传达我的一个理念，我会把我的道德准则渗透在学术和做人上。”

学生说师德

周志敏 41岁 职业：某传媒公司老总

“我进中学时，校长是肖老师，张老师是我的班主任。肖老师完全是我心目中的校长形象：清瘦、斯文，和蔼可亲，每次看到他都不由得心生崇敬之情。张老师真的是非常负责任的班主任，她就像妈妈一样爱护每一个孩子。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的家长找到张老师，希望转入她的班。张老师从来不拒绝。她爱每一个学生，从不歧视问题学生。所以这些学生转过来后，都在张老师的调教下有很大的进步。我们与张老师非常亲，有什么问题也愿意跟她交流。

当然，并不是所有老师都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数学老师对我的伤害很大。我父母亲在我刚上初中时离婚了，当时人们对离婚的家庭有歧视，这一点在这位数学老师身上就体现得比较明显。有一次我写了数学作业，没有写过程，比较简单。这位数学老师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了一个评语，说我太懒了。我当时处于青春期，于是想都没有想就在作业本上写了“老师太勤快了”。数学老师大为恼火，当着全班人的面说我是离婚家庭出来的，没有家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伤害。老师的言行对学生的人生会产生重大的影响，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老师的。”

 

木子 32岁  职业：某杂志记者

“参加工作至今，我依然和中学时代的一个老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平日里我们以姨和外甥女相称，可见感情之深。她一直是我前进路上的明灯，我高兴时陪我一起开心，不高兴时为我排忧解难。一些不能和家人朋友说的心里话，我一定会向她倾诉，因为我对她百分百信任。上中学时，她还不到三十岁，班上很多同学都喜欢她，无论怎么议论她，她都不会生气，甚至还会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记得有一次，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连衣裙，刚一进教室几个同学就悄悄在下面说笑，她大方地走下讲台说，‘你们可以站起来好好看看。’说完还转过身说，前面看完了看后面。大家都笑开了花。欢笑过后，老师严肃地走上讲台，开始讲课，大家也都认真地开始听讲。

但是如今有一些学校和老师，为了多收取额外的费用，本该课堂上讲的内容却放在课外。我女儿今年4岁，上幼儿园小班，原本在课堂上该学的舞蹈画画这些最基本的课程，却不在课堂上教了，需要家长另付兴趣班的费用才行。家长们也没办法，如果不交钱，孩子只能自己在教室里看着别的小朋友去唱歌跳舞了，也不知道这个社会是怎么了。”

文心 22岁 大学刚毕业正择业中

“老师的良苦用心学生会感受到。我对我的大学老师，一直怀着感恩之心。任老师在我们年级承担着三个班级的学生入党、考证考级的资料管理工作。她的工作繁琐，还兼学生的思想教育，就是这样一个老师，她用心地从生活和学业上给我帮助，让我对师德有了新的认识——只是微小的提点学生，会挖掘到学生的最大能量。

我刚进大学时，普通话还夹杂着方言的味道。我当时的目标是毕业后进电台工作，所以喜欢听标准的普通话。任老师的普通话在学校是很出名的，她是80后，却拿到了国家一级甲等的证书。每次听她说话，我出奇地认真，这一点被细心的她察觉。她主动来问我，想不想学习普通话。我当然是受宠若惊。

    接下来，多与任老师谈话也成了我课外最享受的事情。拿着她给我的参考书，看着还是学生时代的她标注的笔记，我一点一点地学习她总结出的“精华”。大学3年下来，我终于拿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普通话等级证书。任老师也觉得有成就感。她说：“教一个愿意用心学习的学生，是老师的福气。大学的师生关系，需要互动、更需要双方的用心。”

师生关系的变迁

1985年9月10日，新中国第一个教师节诞生了，那时的老师赢得了对他们来说前所未有的尊重，春蚕、蜡烛再度被人们记起，奉献、付出从此重新成为主流。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师生关系也经历了一系列变化。

上世纪八十年代---师者如严父

这一时期，学生对文学家、科学家心存崇拜，对知识充满敬仰，对代表着知识的老师自然格外尊重。家长对老师也是十分信任。当时的家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老师，我的孩子不听话，你放心地严厉管教。”家长认为老师做得都对，都是为了孩子好。他们坚信一个理念——严师出高徒。 

“那时的学生，听话、刻苦，自觉地讲文明，满怀激情、理想和信仰！”年逾六旬的刘松盛老师对当年的学生赞不绝口。班主任对待学生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老师放学后总是会主动到学生家里家访，深入地了解学生的情况。对于老师的建议，家长和学生都是毕恭毕敬，几乎是奉为“圣旨”一样去执行。

    而在学生的作文中，也常常会出现这样的语句：每到黄昏，教室里的灯光仍未熄灭，老师顾不上吃饭，手把手地帮我解决难题，细致入微地讲解课堂上我没有弄懂的知识，直到把问题都搞清楚了才会下班。老师就像父母一样关心我、爱护我……

　　师道尊严，让学生从内心里敬服。朴实的学生在老师威严的指导下，得以迅速成长。

上世纪九十年代----学生展个性

多元化的社会价值观，对“田园牧歌”式的校园产生了强烈冲击，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学生“不好管了”。但也不可否认，当时普遍存在的“填鸭式”的枯燥的教学方法，不免束缚了孩子的天性和创造力。

“1994年春节联欢晚会上宋祖英演唱了那首著名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到现在听到这首歌我心中竟然还会感到激动，尽管我已经过了激动的年龄。 我相信，很多老师依然会回味那种幸福和快乐。”已年过五十的陈老师说，“这个年代的学生与以往的学生相比，他们已经把个性、自我表达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了。尽管思想很幼稚，但他们敢于说‘不’，敢于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好恶。个性强,受挫能力弱,是这一代学生普遍存在的性格特征。对于学生的叛逆反应，我并不是去想如何处罚、责备,而是用尽各种方法去与学生展开沟通交流，用心去引导学生认清错误、改正错误。”

学生也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已而立之年的鹏子说，“记得那时我正在上高中， 我们追求民主和平等，对于班内事务的管理不能只听老师的‘一言堂’。老师有做的不妥的地方，我们会提出来，甚至去找校领导抗议。”

    这一时期的独生子女比较普遍，他们性格开朗、外向活泼，他们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不再当老师是完美的化身，甚至会出现纪律涣散、顶撞老师的现象，老师的威望受到挑战。这使得一些老师行为失控，出现打、骂学生的事件。一些教师无法适应角色的转变，对“学生到底怎么了”心存疑惑。

进入21世纪----亦师亦友

如今的师生关系互动性很强，教师不再是居高临下地教导学生，而是在“民主、尊重、关爱、信任”的环境里，培养一个“大写的人”。李老师2004年加入教师队伍，他说，现在的学生获得信息的通道越来越广，他们对自我发展的关注程度也越来越强烈。教学不再是教师生硬的灌输，而是师生之间智慧与智慧的启迪，思维与思维的碰撞，是师生之间共同探讨、共同成长、共同经历的一段美好时光。

而现在的学生个性张扬，他们追求师生平等，有他们喜爱的偶像，喜欢说许多老师听不懂的网络语言。老师的知识如果没有更新，与学生的共同语言将越来越少。他们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不再盲目崇拜老师，有很强的表现欲，很好的能力，宽广的知识面……

90后女孩施施说，“我们可以把心里话告诉老师，把老师当成能帮助我们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大哥哥、大姐姐。而且他们知识面广，思想比较成熟，能跟他们交流比较深层次的话题。比如，在谈到理想问题时，我们都会根据家庭、经济状况以及个人的爱好，具体分析自己未来适合从事的职业，而不再是简单地说一个职业。大家都说90后是“脑残”，其实我们是有个性的一代。”

　  归根到底，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不能变；无论师生关系如何变化，“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的师训不能变；无论师生个性如何变化，“平等、尊重、真诚”的交往方针不能变。让教师最大限度地拥有职业幸福感，让学生最大限度地得到全面发展，这才是教育的最终目的。

他山之石：国外的师德教育

美国：

20世纪以来，“尊重学生”的思想已经成为美国学校教育中对教师的基本要求。在美国学校教育中，有许多对教师行为的具体要求。如教师对学生要有爱心，要和蔼，禁止教师对学生进行言语伤害和身体伤害等。如果有教师对学生管教过严的，甚至任何对教师的不满，都可能构成学生或家长对教师的诉讼。这使得教师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在管理上切忌伤害学生的自尊心。教师应当对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教师不能以个人的好恶，喜爱某些学生，而厌恶另一些学生。 

在当代，美国教育家认为，在教学上，教师的职责不仅仅是帮助学生获取知识，更重要的是应当以真诚，无知和谦虚的态度帮助学生成为知识的积极追求者，使学生成为在学习上不依赖于别人的人。

美国教师在教学上强调“无知”，这种“不知道”教学模式并不是老师真的不知道，而是要求学生依靠自己的努力，独立地完成学习。教师的这种做法是得到社会肯定的。

日本:

    日本受儒家思想影响，教师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威望，深受人们的尊敬。同时社会又对教师提出严格的要求，教师必须处处以身作则，为人师表，成为社会道德的化身。

    在教师选聘之时，教师必须经过长期的专业性教育训练，比如上大学接受专门的教师培养训练，并取得规定学科的学分；还要掌握教育知识与技术，并具有社会公认的资格--取得教师许可证；日常需要不断地进修以提升专业能力，进行有益的社会活动；必须具有教育者的使命感，有教养并具有实际指导能力。

    日本在培养教师的学科教学中要进行职业道德教育，还要把社会对教师的期望转变成教师个体的道德自律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