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会员 清荷/文
我们老家山东,称外婆为“姥娘”。
我有记忆大概在四、五岁。那年奶奶送我到姥娘家小住,姥娘忙前忙后给我张罗好吃的。60年代物资匮乏,小孩儿家又贪嘴,逮住姥娘蒸的包子一吃就是几个。姥娘害怕我吃坏了肚子落亲家埋怨,一边收拾干粮筐,一边跟我商量,“妮儿,给你留着,咱下顿再吃行不?”
也许姥娘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懂得生气了。因为在家里,我要吃什么,奶奶可总是依着我呢!
姥娘收拾完碗筷,叫了两声没人应声,立马慌了神。她急急忙忙到村里几个我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没一点影踪。一时急得掉下眼泪,发动村里人到周围井里、水坑边找了半天毫无结果。
他们万万想不到颇有点犟脾气的我已经独自走在回奶奶家的路上。由于连日下雨,平日里可以走过去的干河沟蓄满了水,无助的我正在抹眼泪,凑巧碰到本家大爷路过,背起我绕道小桥回了家。随后不久惊慌失措的姥娘一行赶到时,我已经在奶奶怀里撒着娇告状呢!
几十年过去了,姥娘作古也20年了,当时她找不到我急吼吼的慌乱样儿想来仍然那么清晰。
再次与姥娘相聚,我已经是小学五年级学生了。由于弟妹多,父母都要上班,我小小年纪就要帮助做家务。姥娘的到来让我欢天喜地,因为回家终于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还能有时间去跟小朋友玩耍,那是多美的享受呀!
姥娘那时只有不到60岁模样,虽然裹过脚,但可能是农家女缘故,脚一点也不小,走起路来登登响,干活更是干净利落。那时,家里只有一个收音机,我们租老乡的房子又没有电,晚上上床很早。姥娘跟我和弟弟们住一个屋,人老了睡不着觉,就讲故事逗我们玩儿。我很奇怪,姥娘没进过一天学堂,但脑子里故事怎么那么多呢?许多时候都是弟弟们很快睡着了,只有我这个忠实的听众还在倾听着,不知什么时候,我枕着姥娘的故事也睡着了……
与姥娘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给我讲了无数个故事,从还听不太懂的戏词中,大八义、小八义,鬼怪精灵,凝聚到我成长的历程中,那些侠肝义胆的英雄、忠孝节义的榜样在不自觉间已经溶入了我的血液。
姥娘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后,不幸患了脑血栓,腿脚一天天不灵便了,她眷恋生养自己几十年的土地,执意要回到老家,谁劝也没用。
不久,传来姥娘病故的消息,她被埋在了姥爷身边,满足了自己最后的愿望。1976年冬季挖河的队伍中,有一个头扎白陵的下乡知青,没有多少人明白,她祭奠的是一个爱她、她也深爱的人,遍地白雪就是她的满心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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