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东：我在跟世界进行软软的抗争

◎文/《青年周末》记者  张卓  ◎摄影/《青年周末》记者  吕家佐

12月20日，华语歌坛顶尖的制作人张亚东在北京首次召开作品音乐会。音乐会上，张亚东只会献唱几首歌曲，他创作的《只爱陌生人》、《开往春天的地铁》等一系列金曲将交由歌手演绎。音乐会是张亚东出道15年的一场纪念，集合了朴树、李宇春、叶蓓等歌手，预计有许多大牌应邀观看表演。

■拍照时，张亚东很紧张。显然，这个公众人物还不适应面对镜头

 

“到哪儿，我都是陌生人”

青年周末：作品音乐会一直说要开，说了有三年了。你是一个慢性子吗？

张亚东：不是，我常常会觉得，我做的音乐还有人听吗？像我这种特别喜欢音乐的人，在做音乐的过程中已经很high了，所以不太以出专辑，开音乐会为目的。

青年周末：2004年，你成立自己的音乐品牌“东”，但这些年好像一直不温不火，你旗下的歌手田原曾经评价你不像老板。

张亚东：我特别怕和人有争执，希望平平静静的。歌手们一切都是来去自由，都是好朋友。其实，我是不希望浪费时间处理各种各样的争执，这对我没有意义。

青年周末：王菲，刘若英……跟很多大牌合作，但你签约的歌手都很小众。

张亚东：我承认自己喜欢的音乐小众。比如现在，华语乐坛谁做流行，我连听都不听。因为有时听了，发现没什么价值。我坚守的就是我喜欢的音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定会有不同的声音，只不过现在市场上，这种不同的声音微弱了点。

青年周末：你喜欢小众音乐，但你通过流行歌曲成就自己，为什么会成功？

张亚东：我足够努力吧。我真心热爱音乐，用全部精力投身这个事业。而且，我善于捕捉音乐中一些美好的东西，这些事物也引发了大家的共鸣。但是“顶尖”不“顶尖”，不是谁说了算。我说自己“顶尖”也未必，我真的不太在意这个。

青年周末：这些年，跟大牌歌手合作，会不会在沟通上有很多困难？

张亚东：的确有很多沟通困难。但是我觉得制作人是一个服务性的行业。他给歌手提供的是一个“比较”客观的标准。我只能给出我最好的建议，专辑还是别人出。如果对方不接受，我只能妥协，毕竟，专辑是人家的。

青年周末：看来，你不是一个强势制作人。

张亚东：我从来不强势，我是那种软软的对抗。但说实话，我的个性非常强烈，只是别人看不出来。因为我不爱跟他人发生言语肢体的碰撞。但是我在心里一定是对某些东西非常对抗。比如我做公司，就是一个理想。很多朋友都给我建议说，亚东，你要想公司做得好，就得这样这样。我会说，你说的很好，很有帮助。但心里还是抵触，会强硬坚守自己的做法。

青年周末：走到今天这步，是不是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张亚东：我说了太多次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像我这样内向的人，能够混成今天这样不容易。其实本质上，我觉得自己挺另类的。

另外，我也特别感谢北京。我1993年来到这里，几乎所有的成名作都是在这个城市完成的。它是一个改变了我整个人生的居所。

青年周末：北京让你有了归属感？

张亚东：不。我自始至终没觉得自己是哪里人。我来自大同，生活在北京，但始终有两个字贯穿在我的音乐作品里，那就是“乡愁”。我去哪儿都是陌生人，北京不过是包容了我15年。

 

 

2008年的张亚东很忙，出席各大颁奖盛典，前不久做了江苏台《绝对唱响》的评委，很多不知名的歌手唱片上也写着张亚东的名字。知名DJ王东曾说过，1999年认识张亚东时，他家里摆得都是乐器，邻居害怕有一天张亚东的乐器会把楼压塌了。张亚东其实不喜欢忙碌热闹的生活。

 

“我被过度开发，却无法控制”

青年周末：最近有人批评你成为了一个“被过度开发的符号”。

张亚东：我承认，这个意见真的很中肯。

我自己是有这个问题。有时候也常想，要不要安静下来，回到一个地方，做好自己的音乐。但说实话，这比较困难。很多事情到后来，你无法控制，你会被一个更巨大的力量卷着走，个人完全无能为力。因为你生活在这个社会，跟整个环境发生关系和交集。

有时候我飞来飞去，不快乐。比如今年我做选秀评委，我承认自己不胜任。因为歌手没法评，没标准。我不反感选秀，但电视台有收视压力，他需要评委说点什么。比如他们要求你别说不痛不痒的话。可是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不到词去形容。所以去了，我努力挣扎着（叹气），很矛盾很矛盾。

青年周末：你曾经形容过梦想中的生活：可以二十几个小时不停地弹琴，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不去管昼夜的交替，也不去想今天是几日、星期几。

张亚东：是的。我最满意这样的状态。只要呆在家里做音乐。就太开心了，我学多一天，懂更多东西，心里充实到不行，我觉得内心充实的生活对我很重要。

比如今天一天什么事情没有，我能呆家一天，也不用说话，我就高兴到不行。对我来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我受不了天天有太多信息充斥到我面前，所以，我不上网，不怎么看报。没有电邮，有一个手机，还屡屡想砸了它。我好怕得到太多新信息，我不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它让我焦虑。

青年周末：那你的音乐都是从什么地方吸取的养分？

张亚东：我看书啊。我更希望我的音乐是找寻的。比如人渴了，就想找水。我有一天突然觉得生活呆滞，就想找书看。比如最近，我兜里一直有泰戈尔的诗集，他无时无刻给了我一个诗意的生活，当我觉得缺少诗意时，就去看他的书。这样的找寻，你会吸收的特好，也特融洽。因为这些东西不是生活强加给你的。

我特怕“蹦蹦蹦”冒出特别多巨吓人的标题，每天都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青年周末：你不关注当下正在流行的？

张亚东：对，这就是我的问题。我从不认为什么事情是流行。我很讨厌随大流。

青年周末：你说过你很悲观，也很容易被感动？还能想起来最近几天感动你的生活细节吗？

张亚东：昨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我太不现实，对身边的人没那么重视。有时候我可以被很平凡的东西打动到不行，但本质上，我拒绝平庸，人怎么得要有一个态度。所以这也让我失去了很多本应该得到的一些快乐。

还有，我特别好的一个法国朋友退休了，他拍了一个电影，让我帮忙写歌。那个歌的名字叫《我不记得你住的那条街在哪儿？》，那个歌词我好感动。描述他在北京呆的这些年的感情。我觉得，有时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未必对北京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所以，我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忽略了很多特别美好的事情。

青年周末：你很爱反思吗？

张亚东：我是一个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人。我永远拿放大镜看自己。别人夸我我不介意，骂我我不介意，我就是永远过不了自己这关。

每日我都在问自己，哪些可以做到更好。比如现在我跟一些歌手合作，编曲我就提供四五种方式。我这个人，永远在找找找。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满足。

 

 

在百度新闻搜索“张亚东”三个字，发现一半是关于这个音乐人的业内动态，一半是关于他的情感绯闻。张亚东一边捧红了朴树、叶蓓，又制作过王菲、李宇春的专辑，一边又因与高圆圆、瞿颖、徐静蕾等女明星扑朔迷离的爱情成为了娱乐新闻的头条人物。围绕在这个非明星身上的是是非非简直像一部华语大片。

 

“逼我像窦唯一样烧车，想都别想”

青年周末：你面对媒体很不会说话，一会儿爆王菲要复出，一会儿抨击选秀。

张亚东：我真的是不能上台。一上台我脑子就失去判断。我有太多顾虑，怕伤害这个伤害那个。我为什么喜欢做音乐，就是因为它更加自由。

我对任何预期的东西都非常讨厌，我永远渴望生活里有惊喜，有奇迹。很多时候限定你必须干什么，这对我是巨大的困难。比如12月这场演出从开票订下日期那天，我就不开心了。

青年周末：那你对爆出“王菲复出”的回应呢？

张亚东：王菲复出这事，我说都没说，也不知道谁写的。因为我跟王菲多少年连电话都没打过，完全是失散的关系。前几天有人说“张亚东演出，王菲复出”。看完我直接疯了，跟公司立刻说，赶紧写博客声明，王菲肯定不出来。这欺骗观众啊。干吗一定要这样。

媒体很无聊，应了一个字“贱”。如果王菲果真出来了，你们还会注意这个事情吗？媒体永远是抓住一个事情，去叫板。我太讨厌这种方式了。

青年周末：你现在常常上娱乐新闻的头条？

张亚东：我讨厌到都不行了，完全不能容忍。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变得警惕性很高。这严重破坏到我的生活。比如我跟谁谈工作，媒体把对方拍了，谁还会敢跟我吃饭说话。但我也不能面对媒体去开一个发布会，这我也没法办到。所以我沉默吧，媒体爱干吗干吗，我能躲就躲吧。我没办法了。

其实媒体也许特别希望我像窦唯一样去烧车，这是他们乐于看到的。想都别想，张亚东这辈子不会烧车。我只会选择沉默，用沉默对抗，软对抗。

青年周末：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张亚东：我不知道。生活中有些事情来了，你也躲不了。其实，我过得很好，活得很好，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在我看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保持最纯真的一面，坚持我的理想。

至于大家关注绯闻，我不想说什么，嗯，绝对不说什么。

青年周末：你被媒体伤害了？

张亚东：说心里话，张亚东没那么容易被伤害，我是特别怕伤害别人。我着急媒体伤害别人，给别人带来麻烦，我心里难受到不行，你爱写我就写，干吗写别人呢！这充分说明：这社会，事儿还是太少，连我这样的人也要被挖出来写。

也许你的生活太像演戏，而且还是那种跌宕起伏的情感大片，才会被人们津津乐道。

是，我的生活是像一个情感大片，也的确跌宕起伏。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情感大片。每个人都刻骨铭心地爱过。

 

采访张亚东前有很多顾虑，因为围绕在他身上的是非太多，很怕他打太极。但张亚东很坦诚，他语速很慢，但从不回避敏感问题。

张亚东面对记者最常说的口头禅是“你知道吗？”“你理解吗？”显然，他在尽力解释一些说不清的事情时，有些着急。他也会在面对敏感问题时，语无伦次，摇头，叹很多次气，甚至急躁，抬高语音。他说：“有些话不知道说着说着怎么就成了那样。”他像自言自语，又像反问着记者。

本来还想追问他和高圆圆、瞿颖、徐静蕾的情感细节，但最终没有问出。因为《青年周末》不是一份八卦周刊。但真的问了，张亚东也不会回避，采访过他的记者都了解，他是一个能跟你掏心窝的人。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关于他的新闻会满天飞。

临走前，张亚东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态度谦和有礼。他已经四十岁了，瘦瘦的，头发里夹杂着白发了，但是一双眼睛，还如同孩子一般纯真。

那双眼睛，不会骗人。很多女明星会爱上他，不足为怪。因为，他一直保持着自己坚守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