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妈说,我小的时候比较神道。说话早,走路早,记事早,就是一个张罗命儿。也难怪,我比弟弟大一岁半,竟然还能记得当年我妈妈生完弟弟出院后的细节。
在我还是学龄前儿童的时候,就是整天无所事事地跟着托儿所阿姨们瞎混,忽然有一天发现大人们都紧张兮兮地围着收音机,起早听,吃饭听,走路听,到了工作单位还要听。随处可见拿着报纸表情严肃,或长吁短叹或议论纷纷,更有泪流满面的人群,那个时候我头一次听说一个可怕的名词--------地震。连我们小孩子也被大人们的震惊和感慨弄毛了,经常小伙伴见面都关切地问,“昨天你家地震了吗?那,今天晚上会不会地震
?”
家家户户都惊恐万分,储存一些干粮和水,把玻璃瓶子和铁听罐头盒子放在窗台上门框上,希望一旦遭遇地震可以弄出个响声提醒大家,半夜不敢睡觉开着大门或干脆搬到外边睡大街的也大有人在。
吵人的麻雀都不见了,灯绳晃动了,柏油马路裂开一条细缝等一系列周围环境的变化都可以让我们这群孩子如小侦探一样随时报告大人,大人们就更紧张了,因为我们居住的城市离唐山不近也不远。
听我妈妈说她的一个同学当时就在唐山,晚上夜班给一个急症的病人换吊瓶注射葡萄糖,一个跟头被甩到了床底下,手中的葡萄糖还没有脱手,就是靠着这瓶救命的液体在废墟下坚持了五天,最后被解放军给救了出来。
童年里,我第一次听到唐山这个地名,就是跟大地震这个词连在一起的,我那混沌的脑袋瓜子里竟然认为唐山一定是到处都卖糖块的地方,因为糖块多得都堆成山了嘛!那么美好的地方,为什么就一夜间变成人间地狱了呢?是什么让我们这里的人们突然间跟唐山的人们紧密联系在一起?长大后我懂了,那是在天灾面前,脆弱的生命里孕育着的强大精神,是爱,是友情,也是亲情。
前方传来的消息,让大人们一会哭泣一会欢呼,邻居大哥哥所在的部队连夜向唐山开拔了,小伙伴爸爸妈妈所在的工厂昼夜加班生产,说是要支援唐山人民。家家户户整理衣服和被褥,全都送到居委会去,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叫同呼吸共命运的同胞情谊。
终于有一天,我妈妈所在的医院全体医务人员都从大楼里走出来翘首等待,在同一个大院里的托儿所小孩子们在阿姨的带领下,也站在路边张望起来,那满满一卡车运过来的伤员,他们都被简单的包扎过,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绷带和夹板,那是由解放军护送着从唐山过来的,附近的居民闻讯也一拥而上,不分男女老少,帮忙扶着背着抬着进入住院部,所有医务人员立刻忙开了。
那个特殊时期,妈妈所在的医院所有医护人员都自觉取消了休息日,上完白班上夜班,一个星期都不能回家一次,因为那一辆辆军用卡车还在不断地运送着伤员呢!我有幸白天上医院大院里的拖儿所,晚上就跟着妈妈在外科住院部上夜班。
晚上,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我象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妈妈挨个病房视察,我告诉唐山来的伤员,抹这个黑色的药膏不疼,还很凉快。而那个黄色的药膏,小心弄到衣服上洗不掉。那些伤员纷纷把手中的好吃的送给我,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慰问品哪,都是从全国各地运来的好东西,妈妈不让我要,我就只好忍着谗说不想吃。忘不了,一个叫老齐子的唐山小伙子,瘸着一条腿,拄着拐杖,追了我好几个病房,把一小包饼干硬塞到我的手中。
那个时候我常听医院里大人们议论,谁给伤员献血了,谁用自己的工资买了苹果送给唐山来的伤员了,谁把自己家的鸡都杀了送到了医院食堂,谁的妈妈组织一些老太太做了一麻袋新布鞋送给伤员了,谁的婆婆到医院做义务护理员都一个月了,谁争着给伤员倒便盆,没有抢到的人都气哭了。
伤员康复出院,送他们坐上军用卡车回家乡的时候是最揪心的,全院医护人员都来送别,医院里锅炉房的工人,清洁工,食堂厨师,还有附近居民,依然是人山人海,豪无血缘关系的人们互相抱成一团,也哭成一团。尤其是那个爱说爱唱的唐山小伙子老齐子,抱着救治过他的护士们,他哭得象个孩子。
我和一群小孩子被托儿所的阿姨带领着,呆呆地站在路边,跟着一起抹眼泪,仿佛是自己的亲人就要远行。目送那一大卡车挥舞着的双手远去,还有跟着卡车一边跑一边流泪的人们,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永远定格。
自我推荐
http://img39.ddimg.cn/32/26/20851709-1_o.jpg
双胞胎伊莲的新书《双胞胎妈妈育儿的混乱生活》全彩插画版,由电子工业出版社出版。各大新华书店已经上架。
要签名书的,请点击这里购买。
淘宝网
不想要签名书的,请点击这里购买。
当当网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