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长篇小说《燕食记》读后感
(2022-09-07 12:53:07)“熬”
------长篇小说《燕食记》读后感
花了近二十余天的时间,读完《当代·长篇小说选刊》中刊载的学者、作家葛亮先生的长篇小说《燕食记》。
这是一部描写粤港饮食文化的巨著。作者通过主人公同钦楼行政总厨大按阿响,即荣贻生的一生,尤其是与饮食文化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个人遭遇的描述作为主轴,勾连了粤港地域的风土人情,历史掌故,社会文化特别是近百年的风烟云雨。小说切入新颖,文字好看耐读,是一部好的小说。
年轻时,曾两度到过广州,深圳,路经湛江,感受了木棉花盛开的烂漫,也品尝了这里的美食,这里的“早茶”,“煲粥”,至今仍直馋我的口舌,让人垂涎三尺。但是,比起这部小说对粤港饮食文化的描述,我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光是小说中描写的,就有太史第的“蛇宴”,有”鸡火干丝”、”鹤舞百川”、“熔金煮玉”、“待鹤鸣”、“萝卜糕”、“菊花鲈鱼羹”、“跳鱼煲酸菜”、 “蜜渍柚皮”等。
还有面点,虾饺以及月饼。广式月饼尤以莲蓉馅月饼为上。莲蓉,糯软,细腻,香甜。它的制作,好一番“熬”制的过程,在小说中,大按师傅阿响在莲蓉的制作上,独门绝技,确是好一番硬功夫。作者细致入微的描述:”去了莲衣,少了苦头,深锅滚煮,低糖慢火,这再硬皮的湘莲子,火候到了,时辰到了,就是要熬它一个稔软没脾气。
在“ 此间少年”一章中,这样写道:“这一晚,叶七架起铁锅,烧上炭火,手把手教阿响炒莲蓉。他说,当年我师傅教我炒,要吃饱饭,慢慢炒,心急炒不好。叶七把着他的手,手底下都是火候和分寸。师傅的手大,手心生满老茧,糙而暖。阿响见这一口大锅,像是小艇,木铲像是船桨。就这样划啊划啊。眼看着,那莲蓉渐渐地就滑了,黏了,稠了。”
“他不禁望了望自己的师父,师父脸上无表情,眼里却渐渐有光。忽然间,他听到一把沉厚的声音,唱:‘欢欲见莲时,移湖安屋里。芙蓉绕床生,眠卧抱莲子。’他未曾听师父唱过歌。师父的歌声并不清冷,是温厚的,还有些哑。一边炒,一边让他跟着唱。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多了,就记在了心里。锅里头,渐渐荡漾起了丰熟的香,在整间房间里漫溢开来。”
其实,粤系(包括其他菜系)的菜肴哪一个不是经历了这样耗费精力,耗费心血,在火候的把控上,在时间的沉淀里,这样熬制出来的。
我们看制作酥皮一段:
“酥皮最考功夫,考验的是手感与耐心。要焗出酥脆的酥皮依赖人手,得把面团从外向内折,慢慢裹起,然后再擀平、折叠,如是者重复数次,折出至少五十层,焗出来才酥脆。”
我们看师傅训练徒弟的过程:
“一块面,揉、擀、折,不停歇地,让他做上一天。成了形状了,狠狠地用擀面杖一压,酥皮变成了死面,回到起点,然后是又一轮揉、擀、折。这揉的是面,却也是心志。在这夜以继日的锻炼中,人沉稳了,也渐渐挫去了少年人的轻浮气。总而言之,要的是他一个‘慢’。”
再一层,又是要个‘快’字,用的法子,是炸芋虾。“芋虾的上品,全是心机和时间的结晶。酥、脆、咸、香,干爽轻身。出入油迅速得宜,体态弯曲,芋丝生动得全须全尾,栩栩如真。”
阿响的成长经历,何赏不是一番人生熬炼的过程。他的出世,惊世骇俗。父亲早逝,母亲决绝,送走孩子,侍女翠姑,耗尽心血,抚养成人,避祸湛江,幸识叶七,拜得师父,终成事业。在得月楼,学小按,包虾饺,学大按,精制月饼,无一不精,无一不巧!他的养父,也是他真正的师父叶七,他的拜师过程,一波三折,金石为开。叶七的“牙齿当金使……我应承过你”的承诺,阿响的虔诚,用心。让人看得回肠荡气。小说中有这样一句话:
“荣贻生对叶七,终生没有改口,叫了一辈子的师父”
打开这部小说,可说是穷尽了粤港地区的历史掌故,是粤港地区的百年史的缩影,让读者一睹。荣贻生的一生,经历了光绪帝的逊位,民国初起,陈炯明的逐龙,淞沪抗战,“闽变”事败,直到广州沦陷,香港沦陷。小说中还写了两场暗杀日本军人的事件……这些掌故描写细腻,真实感人。
整部小说的历史厚重,文化底蕴,细节的把控,人物的塑造,月僧,慧姑,锡允,叶七……栩栩如生,是他们托起了阿响!
真不失为一部好的长篇小说!!
阿响,荣贻生,这个温软厚糯的老人,这个撑起整部小说的世纪老人,这个把握做人基底,在人生中懂得“熬”, 也“熬”出了自己的人生的同钦楼行政总厨,威望足够的老人向你走来了。
正如荣师傅说的:“你说说,适不适合该和它同生共死,总得帮他熬到百岁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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