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还在开会,有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是德勇走了。
我应着,并没有在意,仿佛总是相信窗外的春天永远不会变更一样。晚上,电话却接踵而至,就像我们乡下的市场一样嘈杂。开始是寒喧,传达过来的千遍一律的是让我有些云里雾里的想念,最后的注脚都是一样的话:德勇走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德勇的离去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任自己以一万个理由去顽固地辩驳,都会显得虚无飘渺。
德勇,怎么就会在这个明媚的春日去了呢?我仍旧无泪,脑海里尽是他二十多年前很有些憨憨地笑。在那笑里,让人感觉到小儿不知天命的轻松,感觉到青春的蓬勃。
是的,德勇于给我的印象是蓬勃的,就像湘西小路边上随意生长的一簇小草,在红绿肥瘦之间率性地活着。他从山沟沟里走出去,走进省城,走出国门,最后让人不可理解的又走回这个离最初走出去的山沟沟很近的小城。德勇说,这是自己的宿命。
但朋友们为此恨铁不成钢地愤怒,为此近似于奔走呼号地谴责。他便无路可逃,便于某个晚上猝不及防地走进我的小镇,第一次我明白德勇在憨憨地笑过之后也会肆无忌惮地流泪。那一夜,没有星光,但在酒精和回记的交错背后,我们掋足而谈,满屋子撒了开去的都是曾经的太阳和月亮。
想起在省城,在校园,我们如露珠一般的晶莹剔透,我们如朝阳一样的激情四射。每一个日子都青春着,都欢笑着,都如溪水似的叮咚明快。
第二天,趁我小寐之际,德勇离开了,走得决然而彻底,就像他根本没有来过。然后,也偶尔有电话打过来,依然是天南地北的居无定所。每一次结束通话,我都企图揣摩他的漂泊,但终是无序,如一组排列错误的难以读懂的符号。印象里,我曾经极为郑重地忙乎过他的婚礼,而如今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那些也许发生了抑或没有发生过的任何细节。有时候,甚至怀疑曾经的校园里,我们是否真正的相识。
后来,德勇好像又去过省城,做过什么酒的代理;后来,又回来,开了一个什么店铺;后来……
当我连夜赶到灵堂之时,远远地看到德勇在遗像里对我憨憨地笑着。心一子被什么抽空了,我没有勇气走近,不敢去触摸眼前的伤痛。在歌与舞的喧嚣里,我对着迎出来的朋友们强颜欢笑。逝者已去,灵堂前的快乐只是遮挡在生者面前的一层薄薄地白纸,谁都小心翼翼,不忍心去哪怕是不经意地捅破。
我没有去探问德勇走时的细节,但周围零碎的言语拼凑着关于他的情景。德勇,似乎无伤无痛,就那样坐在凳子上默默地走了!我很相信这个场景,就像德勇到小镇上看我的来与去,就像徐自摩的那一首《再别康桥》。
深夜,我躲进了一个人的房间。当背后的那一扇门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的那一瞬间,德勇却向我走来,脸上还是洋溢着那份憨憨地笑。
泪,终于毫无节制地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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