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田学儒,并不知道他是一位村官,而是他那特别喜欢看书学习的劲头让我感动。在湘西的山区,大多老村干部都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像他这样年近六十的老人不仅爱看书,而且能把《燕山夜话》这样的作品谈得头头是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后来,逐渐知道了他的事,了解了他的人,便总想走进他的世界去探究关于他的一切。
这才知道田学儒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村官,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把村支书、计划生育协会会长和古丈县人大代表当得如此出色,不得不让人从心底里钦佩。
老田的村子位于古丈县的栖凤湖畔,九百多口人,一百余户人家分成五个自然寨散落在古阳河与栖凤湖交界处的沟沟汊汊里。如今已是两鬓微霜,白发过半的田学儒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坎一沟,就连哪家养了多少鸡鸭都了如指掌。因为,除了村支书和县人大代表这个身份,计划生育协会会长这个职务促使着他每时每刻都要走进这里的家家户户。
从村民的讲述中,你总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老人或踏着朝露或披着晚霞,从田埂上、从村道里,走进这一幢砖瓦房与人谈心,又从那一家的屋檐下做完工作冒了出来。每一次都是村民们笑吟吟地送行,老人乐呵呵地告辞,一切都显得和谐而融洽。这位老人就是该村的计划生育协会会长田学儒。
一
在被封建思想的枷锁困扰得太久的少数民族地区,计划生育工作曾被称为最难做的工作。生一个男孩传宗接代的思想,在黑潭村同样根深蒂固。因此,黑潭村以前几乎年年有超生,有计划外,成为县里、镇里头痛的一个计划生育落后村,“三类村”的牌子一直悬挂在黑潭村的计划生育办公室墙上。
田学儒在当了三年村秘书、三年村主任后,于一九九三年被任命为黑潭村的村支部书记兼计划生育协会会长。这时候,计划生育工作正从以前的行政联合执行服务机制向以村为主的工作机制转型。这对黑潭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对田学儒这位临危授命的村官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要抓好计划生育工作,就得改变人们传宗接代的世俗观念。“撼山易,易俗难”,在深藏于大山深处的少数民族村寨,移风易俗又谈何容易?
但田学儒没有退缩,他坚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诚心相向,没有攻不下的难题。
于是,田学儒开始走村窜寨,上门上户的做思想工作。田间地头,房内檐下,便常常出现了老田的身影。开始,村民们不理解,其他村干部对这样的工作方法也难以接受。一段时间过去了,田学儒依然故我的工作,不厌其烦的与人谈心。其他的村干部被感动了,加入了他的工作行列;村民们被感动了,大多自觉自愿地落实起计划生育国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田学儒的老伴已经患上了鼻炎癌。但是,他把痛苦深埋在了心底,除了谈工作,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一个在他看来是仅仅属于自己的不幸。
也有一些人思想不通,上了门被对象户臭骂一回,那是常事。有几次,甚至有人还上了门,要打要杀地找田学儒。但是,老田没有害怕,更没有气馁,他不惜低声下气地去化解这些矛盾,他认为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工作。
有一回,一个曾经上门找过田学儒麻烦的村民建了新房,在落成的那一天并没有请他。老田主动上门去帮忙,并按风俗送了一份礼。后来,这个村民嫁女儿,他也主动去帮忙。村民们都很感动地说,田三哥是一个好人,以后在工作上不要为难他。
村里有一个名叫张艳红的育龄妇女,生了两个女儿,因为丈夫被判刑入狱,一直没有落实结扎手术,去了娘家住。当听到她的丈夫即将出狱的消息后,田学儒丢下了自家正忙的农活,又是坐车又是乘船地赶了几十里路去做思想工作,要求张艳红落实结扎手术。第一次,没有做通,他无功而返。过了几天,他又一次上了门。张艳红被感动了,答应落实手术。在途中,田学儒为减轻对象户的负担,他晃着白了一半的头发背起了张艳红的女儿硬是赶了近十里的山路。对象户落实完手术后,镇政府给田学儒补助了三十元误工费,他却把这一点钱毫不犹豫地放在对象户的床上,自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为了计划生育工作,已经没有人记得田学儒耽误了多少自家的农活;为了把那一块“三类村”的牌子摘掉,田学儒那位患上了癌症的老伴不得不无数次地独自躺在病床上忍受痛苦的折磨!
二
在黑潭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见了田学儒,没有人叫他会长,也没有人叫他支书或代表,不管田姓人或外姓人,一律亲亲热热地称他为三哥或三叔,少数人则叫三佬(三弟)和三爷爷。不称职务的这种叫法,在这个土家族村子里其实就是一种最高的礼遇。
但最高的的礼遇,并不是凭空可得的,她需要多于常人的付出,需要群众诚心实意的认可。田学儒就是以一种老骥伏枥的精神,博大热情的关爱,几十年如一日的奉献赢得的这一种礼遇。
黑潭村的两女结扎户李小富就体会到了田学儒的关爱。
2003年,李小富的长女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重点大学,本可扬眉吐气的他却为女儿的学费忧心如焚。作为一个早期的政治移民搬迁户,生产资料少,经济收入低,尚有一个女儿就读初中,又怎能不为一个大学生的学费发愁呢?
田学儒知道这个情况后,对李小富说,放心吧,你是我们村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的两女结扎户,作为一名计划生育协会会长,我一定会让你的女儿顺利上大学。
第二天,他就在发动全村人为李小富捐款的基础上,开始去县城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求援。几天下来,当面露疲倦的田学儒把几千元求助来的学费交到李小富的手上时,李小富流泪了。
村民刘明香是两女结扎户,她的丈夫是外县人,因嫌弃妻子没有为自己生儿子,以打工为由长年不归家。刘明香住在娘家,父亲年迈多病,母亲又是智瘴,一个人撑起一大家的生计,生活特别困难。在去年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实施之际,她连六十元的费用都无法上交。田学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默默地替她交上了这笔可以享受更多国家优惠政策的费用。
黑潭村枞树组的田祖芳提到田学儒更是感激涕零,一个劲地说:“田三叔是一个热心人呢!”。
去年,田祖芳嫁到外乡的姐姐患上了鼻炎癌,昂贵的医疗费已使本不富裕的家庭负债累累。向民政部门申请大病救助,又因原来没能评上特困户,按政策不宜解决。田祖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田学儒,听了情况后深知农村特困户要两年一评的田学儒二话没说就带上田祖芳往县城赶。通过与田祖芳姐姐所在地的乡政府取得联系后,几次找县领导反映情况,找有关部门认真协调,终于落实了病人的大病救助,让病人得到了进一步的治疗。
像这样的例子,在田学儒的身上举不胜举,只要哪一家有了困难,哪一家就会看到他伸出的援助之手。其实,人格的魅力不仅在于惊天动地的壮举,更难得的是那种至始至终真情的流露。
三
田学儒认为,作为一名村里的计划生育协会会长,最大的责任不仅仅是要让对象户落实好计育手术,更重要的是要为全村的育龄妇女们搞好服务。
为了减轻育龄妇女看病治病的负担,田学儒多次与县里有关部门联系,在村里两年开展一次“三查一治”活动。
同时,他别出心裁地在村里组建了“开心艺术团”,不定期演出,以艺术的形式宣传国策,把“婚育新风进万家”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村里原来兴起的打牌风无形之中刹住了,扯皮吵架的事也日渐稀少;村民们白天劳动致富的劲头足了,晚上看演出学政策的兴趣浓了。
田学儒多次救援,四处奔走,使黑潭村的家家户户喝上了自来水。
二000六年,黑潭村实施了村道硬化工程,枞树坪组缺少劳力,他带上村支两委干部和计划生育协会的理事们起早趟黑地义务帮了几天工,累得腰杆一个星期直不起来。
黑潭村阎王潭组是一个背靠大山,面朝大河的寨子,枯水期依赖一排跳岩过河,水稍稍涨起来,只能摇一艘破船摆渡,大一点的山洪只好绕行四里多路出行,给群众的生产生活带来了使大的不便。田学儒不惜误了自家的农活,上面找资金,下面做工作,几经周折,用实际行动感动了有关部门,一座造价近五十多万元的大桥犹如长虹卧波架在了古阳河上,圆了阎王潭村民世世代代的梦想。
村民田绍英等三户人住得离村子很远的铁路边,多年来都解决不了通电难题,这三户村民一直无法享用任何电器。田学儒多次想办法,最终因为路线太长、造价太高放弃了通电计划。去年底,他去了解育龄妇女的情况时,这三户人又提出了通电问题。看到房内闪亮着微光的煤油灯,田学儒痛苦地走出了屋子。在屋外,当他看见铁路边的便压器时,就暗暗下了决心。年前年后,他拉着村主任多次去铁路部门衔接沟通,最终以诚心打动了别人。正月一过,铁路部门破例派人为这三户村民拉上了铁路专用电。电灯亮了,电视响了,手机也可以充电了,这三户比同村村民晚了二十多年用上电的人家高兴得欢呼起来。
田学儒在家里一直用一个大瓷杯喝茶,这杯子上写着“牛的个性”几个大字,其中有几句这样的话:任劳任怨、勤勉认真、坚持到底。这,其实就是田学儒的精神与性格的写照。也正是因为有了田学儒这样的计划生育协会会长,黑潭村不仅一举甩掉了“三类村”的帽子,近几年来年年被县里评为计划生育一类村,还有十户家庭被评为“计划生育协会先进会员”,十户家庭被评为“计划生育优生户”。
目前,患了十多年癌症的老伴因为无法得到田学儒的正常照顾,不得不住进县城的孩子家去了。但老田没有去,他舍不下这里的山山水水,舍不下黑潭村的九百多村民,他只能背负着对老伴的深深歉疚继续着自己最基层的事业。
田学儒说,每当村里“开心艺术团”的锣鼓一响,歌声一起,他就像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天籁。但他不知道,其实自己正用踏踏实实的作风,火辣辣的真诚,浓酽酽的关爱在这栖凤湖畔谱写着一曲最为感人的奉献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