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续1）

也许长久盯着任何东西看都会产生幻觉。我胸膛上密布的汗珠，每一颗都有它自己的高光，我正想把它们数清楚，一缕阳光刚好穿过浓密的树叶直接照在我身上，汗珠的高光更亮了。我闭上眼，等那缕阳光移开。我明显感觉被阳光照耀的那部分皮肤的体温在升高，那缕阳光移开时，体温又明显地降低了，就像有很短暂的一阵微风轻轻吹过。

太阳又升高了，快到中午了。

我睁开眼，就看到了幻象。我胸膛上的每一颗汗珠里都有一张少女的脸，这么多脸庞同时出现，就像某些昆虫的复眼看到的情形。我更加专注地看，生怕错过了一点点细节。我确信那是同一个少女的脸，通过汗珠细小的圆弧的折射，都在同一个角度变形，她的额头比下巴大几倍，眼睛也比嘴巴大。她也在看我。

我就要把她看清楚时，一只少女的手伸到我眼前，挡住了我的视线。她的掌纹很深。幻象随之消失。我明白了，不知是哪种光学原理，让我胸膛上的汗珠在那一刻具有镜子般的功能，同时反映出我身后这个女孩的脸。

她俯下身来，她的脸离我很近，她呼吸的一股热气从我左边额角滑下来，停留在我的嘴角，我只要稍稍抬起下巴，就可以亲她的嘴。

她歪着头看我。她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现在已忘了她的名字，但还记得她的样子，她不漂亮，也不丑。她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性欲最强的一个，她也从不掩饰她的欲望，估计世界上很少有男人能满足她。这镇上有很多男人都睡过她，占过她的便宜，她名声不好。她的名声越过了四川边界，传到湖北那边去了，也传到湖南那边去了。有一次，我去湖南出差，途经湖北地界，在两个地方都有几个同行问起她。她这么出名，我应该还记得她的名字才对，可我现在想破脑壳都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她最好没得名字，别人就不会把她叫走了。我确信只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立刻就会离开这篇小说，去做别人的老婆什么的，那样的话，这段文字就没法继续了。

我当然没睡着，我清醒得很。她靠得太近了，我已经闻到了她身体散发的情欲气息，我浑身不自在。我调整了一下上身的姿势，小心地不碰触她的乳房，藤椅吱吱响。出于本能，我抬起左脚，搭在小桌子边缘，隔开了她从正面扑上来的空间。老子当年是个相当正派的书生，没得任何经验对付她这样的山野狐狸精，被她接下来的行为吓傻了，几十年后都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