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车站门口看见我那几个孩子鬼鬼祟祟的堵在门边上用打火机烧什么,听到脚步声,就收了火,互相对望一眼,兴高采烈的朝着我们的候车位走去。
我们通常等车的地方是在站台的最后,所以,这一路要路过所有等车的人。时间尚早,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平时,这些小孩子和大孩子是没有交集的。大孩子不屑于同小孩子打招呼;小孩子也觉得招呼不着这些大的。谁也不向谁多看一眼。偶有个把手脚欠的小孩子去弄一下大的,通常都是被大的恶狠狠的推到一边,哪怕大的通常都是小的哥哥。
有一天,我车厢的一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对一个大个子的男孩子说:
“米歇尔,借你的手机来用一下嘛”。
这位米歇尔同学没好气地说:“不借,你小子上次借我的电话打,还没给打电话的钱呢!一欧元先拿来!”
小的说:“明天就还你,现在借我用一下嘛!”
大的没好气地给了他。
小的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米歇尔逼我给他一块钱……”
只见这个大的气得脸都歪了,挥拳又不敢揍小的。等小的讲完了,一把夺过电话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小的还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估计是妈妈许诺了他,晚上收拾大的!
今天情形有点怪异。我这几个小的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好像雪茄烟头一样的东西,逢人,只要他们踮起脚来能够着的,就拿这个东西在人家脸蛋子上划一下。划过之后,就是一道黑,像被煤球划过一样。这些大的,看到这几个小的嬉皮笑脸的走过来,个个都面露凶相,但一反常态的,没有威胁,没有驱赶,没有推搡,也没有追打,个个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横眉怒目地等着被划一下。我这几个小的,那叫一个爽啊!一路笑着走到两个正在聊天的姑娘身边,给他们一人两边脸蛋划了一下。这两人脾气好,笑笑接着聊,我看他们两个‘花猫子鬼’一样的脸,实在忍不住笑了。
到了我们等车的地方,终于该画的,能画的都画完了,他们就开始窝里斗起来。未几,张张小脸都像从煤堆里噌出来的一样。一个小胖子是大家追捧的对象,小胖子以胳膊护脸,大声地叫着:
“你们每个人都划过了我一下,不准再划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只有你的脸上还有空位了!”,
小胖:“救命啊,救命啊!”
俺狠了心没有去救他。去救他还不是惹火上身?到时候,他们都该围着我喊:“快来啊,这里有一张更大的脸!”
火车救了他一命,因为车来了,大家要上车了。落座以后,我看了一眼可怜的小胖,天天白里透红,胖嘟嘟的小脸儿,今天改黑里透红了。我环顾左右,每个人都顶着一张花猫脸,该干啥干啥,没有擦掉的意思。我也终于发现,他们拿来划人的雪茄烟头一样的东西是葡萄酒和香槟酒的木头瓶塞,用火一烧,就成炭笔了。
我很纳闷儿,今天是狂欢节的第二天,是不是规定了,这是个以小欺大的日子?据说,昨天是剪领带日,女同志可以揣把剪刀到处逛,只要看到戴领带的男同志就可以一咔嚓两断。当然,不是男同志两断,而是领带。所以,基本上昨天是‘妇女同志行凶日’。今天呢,是‘少年儿童称霸日’。看来,德国的平等是搞得很不错地,从经济,到人权。可恨我生不逢时,也不逢地。不然,在俺的少年儿童时期,每年的今天,大家想象一下俺娘贺老师的脸。嘿嘿!肯定每个碰到她的人都会念一段:
哎呀,贺老师,你,你,你,你的脸,它怎么那么黑?真是,赛过薛仁贵,它气死了黑李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