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ic3.5460.net/data/data2/23/15/89/097986.jpg跟着林语堂读美国智慧(1)" TITLE="富兰克林:蜉蝣的声名—— 跟着林语堂读美国智慧(1)" />
富兰克林:蜉蝣的声名
富兰克林走进约里磨坊公园的小树林里,在一片树叶上偶然发现了一只花白头发的老年蜉蝣。
老蜉蝣独自待着,正在自言自语:
“在我们的种族中,学识渊博的古代哲学家们认为,在约里磨坊这片广袤的世界里,我们的寿命不会超过十八小时,我想这是不无道理的。太阳给天地万物带来生命,可是在运行过程中,它已经明显地向我们地球尽头的海洋倾斜过去。最终它会走完全程,消失在我们周围的海洋里,我们的世界因而陷入一片黑暗和严寒,于是,一切都将死亡、毁灭。在这一行程中,我已经生活了七个小时,足足有四百二十分钟,这是一段了不起的时期。我们是种族中有几位能如此长寿! 我经历了好几代蜉蝣的出生、成长和死亡。我现在的朋友是我年轻时朋友的子孙,而我原来的朋友,唉,都已离开此世了!而我不久肯定也要随之而去,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虽说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我也不能指望再活上七八分钟了。
那么,我在这片树叶上辛苦劳作采集蜜露,而我自己又享受不到,我这是何苦呢!为了这片灌丛中的同胞的利益我参与了一次次政治斗争,为了我们种族的普遍利益我从事哲学研究,我又是何苦呢!在政治运动中,如果没有道德的约束,法律又有何用?我们现在的蜉蝣种族将在几分钟内腐败下去,就像其他更古老的蜉蝣种族一样,最终堕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哲学上,我们取得的进步多么微不足道!呜呼,哲理无边,生命苦短!朋友们总是安慰我,说我已功成名就,身后留芳;说我品德高尚,一生荣耀。可是,对于离开此世的蜉蝣来说,声名算得了什么?加入宇宙万物乃至我们的整个约里磨坊天数已尽、行将毁灭,对于十八个小时的历史应该作何评论呢?”
这哪里是老蜉蝣的独白,这不分明是富兰克林心声的袒露吗?这不分明是人类探寻生命意义的追问吗?读着这段独白,谁能不为它酣畅淋漓的语言,一气呵成的自问,直白深邃的哲理所震撼呢?
1978年,本杰明·富兰克林居住在巴黎的郊区帕西。一天,他到约里磨坊——塞纳河上的一个岛屿,去参加一个文化人的欢乐聚会。在那里,他观察到一种名叫蜉蝣的昆虫,感慨其朝生暮死的生命,写下了这篇小品文。正如林语堂总结所言:一切哲学,人类的一切深邃思想,无疑都起源于如何看待这个星球上的人的寿命的短暂和虚幻。一旦真诚地去面对,人类常识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听完富兰克林文章里虚拟的老蜉蝣的独白,林语堂先生领着我们从十八世纪的法国来到公元前三百多年的中国。他讲起庄子曾提到过蜉蝣这种昆虫。庄子经常利用鸟兽中的庞然大物和瘦小精灵来说明生命现象的相对性,通过自己写的“微生物之战”的故事来试图向世人证明战争是无济于事的。下面,先生用了较长的篇幅讲了《庄子》里戴晋人与魏王的一段精彩的对话。
魏惠王与齐威王订立盟约,而齐威王违背了盟约。魏王大怒,打算派人刺杀齐威王,于是将军、大臣各抒己见,争执不下。这时,有个道人戴晋人来见魏王。(下面用林语堂的译文)
道教徒问魏王:“您听说过一种叫蜗牛的小动物吗?”
“听说过。”
“在蜗牛的左触角上有个王国,叫作触氏;在蜗牛的右触角上也有一个王国,叫作蛮氏。两个王国为争夺土地连年战乱,每次争战,死者成千上万。当一方获胜,追扫败兵残将就得花半个月时间才能回到自己的国土。”
“的确如此!”魏王说:“你在给我讲一个虚构的故事吗?”
“这绝对不是虚构的故事。请问,您认为宇宙空间有止境吗?”
“没有止境。”魏王回答。
“那么,假如您展开想象力驰骋于无边无际的宇宙领域,再回过头来看看这熙来攘往的小小人间国土,是不是觉得您的王国若有若无、微不足道呢?”
“是这样。”魏王回答。
“那么,”道教徒说:“在这熙来攘往的小小人间国土之中有个魏国,在魏国之中有个大梁都邑,在这大梁都邑中才有陛下您。您认为,魏王您在宇宙中和蛮氏的国王在蜗牛触角上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魏王说道。道教徒告退。魏王惘然若失。
林语堂以富兰克林和庄子的文章表达了自己清虚淡漠、物我兼忘的思想。
实际上,我们对这一思想并不陌生,中国古代的哲人早就有所阐述,尤其是老庄哲学。老子的《道德经》充满了这种朴素辩证法的哲理。苏东坡一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也唱尽了穷微极妙,宏博深玄的生命之歌。
林语堂早在《生活的艺术》中就讲道:“上天赐给了我们七十年的寿命,如果我们的心志太高傲,想要永生不死,这七十年,确是很短促的。但是如果我们的心地稍为平静一点,这七十年也尽够长了。一个人在七十年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享受到很多的幸福。要看看人类的愚蠢,要获得人类的智慧,七十年已是够长的时期了。一个有智慧的人如充分长寿,在七十年的兴衰中,也尽够去视看习俗、道德和政治的变迁。他在那人生舞台闭幕时,也应该可以心满意足地由座位立起来,说一声‘这是一出好戏’而走开吧。”
“呜呼,哲理无边,生命苦短!”
让我们从这些充满睿智的哲人身上开始对生活智慧的探索吧!
最后,讲个花絮。
富兰克林写的这篇小品文名为:《蜉蝣——献给布里昂夫人》。他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向布里昂夫人献殷勤,他希望得到这位法国贵夫人的青睐,他称之为“基督的慈悲”。求爱没有结果,但这篇小品文在巴黎文化圈迅速传开了,朋友们争相传阅,一睹为快。从此,在布里昂夫人的经常鼓励下,他创作了大量的小品文,这些小品文成为了他最优秀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标志着他成为了一个天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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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蜉蝣是一种寿命最短的昆虫,成虫寿命短的数小时或一二日,长的约一周,一般是朝生暮死。《诗经·曹风》:“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之翼,采采衣服。”《淮南子》:“蚕食而不饮,二十二日而化;蝉饮而不食,三十日而蜕;蜉蝣不食不饮,三日而死。”又说:“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尽其乐,盖其旦暮为期,远不过三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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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06—1790)
美国政治家、科学家。早年从事报业活动。1731年在费城建立北美第一个巡回图书馆。1743年组织美洲哲学会,后协助创办宾夕法尼亚大学。独立战争时参加反英斗争,当选第二届大陆会议代表,并参加起草《独立宣言》。1776-1785年出使法国,缔结法美同盟(1778年)。又代表美国与英国谈判,1783年签订《巴黎和约》,英正式承认美独立。1787年为制宪会议代表,主张废除奴隶制度。科学上发明避雷针,在研究大气电方面做出贡献。哲学上拥护自然神论。(浦江客抄于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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