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继续。)
她们那个小区都是自建的小楼,一家一家并排连在一起,顺着铁路边的一条水泥路一口气建了二十多排,每排都有十几家,全是高不过三层的矮楼,理直气壮地铺展着,像一个阵营。所有那些房子中就只她们家和正背后的那两排没有院子。因为建得最晚,原本预留只盖一排房子的地背靠背盖了两排房子,把做院子的那部分给省略了。没有院子的差别其实不在于少了宽敞和方便,更在于那样的情形时刻显示着那两排住着的,都是最后横插进来,也最没有来头。她曾亲耳听见对门那一排某家的女孩子指着她们的房子感慨:“这些乡里人,这么窄干嘛还要挤进来?”
她的自卑也是从那时开始并逐渐根深蒂固的。在外婆家的童年自是不说,集众多宠爱于一身,在老家也一直都是优越惯了的。突然置身于那个一眼就能辨出经济条件悬殊的地方,敏感的心很快就被刺伤了。她从心底里不喜欢那样进城。与其只能做一个城里的下等人,还不如做一个优越的乡里人。
正对门那一家是深宅大院,朱漆大门常年紧闭,进出时静悄悄的。那家的人其实都很平民,发白如雪温和亲切的老奶奶,朴素得像村妇的大婶,就连那家的女儿,衣着打扮也极为平常。那个男主人,他每每只让小车把他送到路口,自己走路回家。路上遇了她,每每会笑容可掬地叫她丫头,很怜惜的问一些家常话。
但不同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她也不能说清那些不同究竟在哪一点上。那种不同一点点地加重了她倔犟的自卑。
一个难得一遇可以放假的周末,她和弟弟在门前种了一株栀子花。那是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她小时住在外婆家,外婆的前后院里各种了一株栀子花,她的童年因为那清雅的香气而多了许多回味。
挖坑,培土,浇水,花很快就种下去了,眼前仿佛马上就看到了欣欣向荣的枝繁叶茂,还有洁白清香的花。可惜她们家没有院子,大门外就是两幢楼之间的水泥路,那花只能种在路沿上,很公众的地方,最多也只能算是她们家门口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自己亲手种下去的,开出来就是自己的花。
有自行车的铃声一路响过来,然后停在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马上低下了头。又是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忘记了曾经的许多设想。
“看看你们种了什么?”依然有孩子般的喜悦。弟弟见她没应声,接过话头回应了他,然后他们随口说了一些什么,在那个间隙她不得不抬头对他笑了笑,算作正式和不正式的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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