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儿子的学校有5站公汽的距离。1块钱，没有单行道的限制，不需要绕那么多弯儿，节约不少时间，很是省事。所以一次偶然的发现过后我兴奋不已，为市内公汽的好处与便利在同事间做了很多宣传。但三五次坐下来，就渐感不爽。

    有一路去乡镇的公汽经过学校。人少时还好，人一多就无法消受。除了人挤人，还带货，汽车配件果蔬水产海鲜什么都带，又闹又吵还得加上不干净和异味。我已经有些年头没坐去乡镇的公汽了，那样的记忆早已模糊。而且那一路公汽车况好象比哪路车都差，是最小的那种，车厢内连个拉手也没有，人稍微多一点没了座位不说,就连站着也很不安全。

    最不喜欢坐那种连在一起的座位。如果先前已经坐了人，我还能够选择坐与不坐，但如果是我先坐，就无法选择后来坐到我身边的那个人了。有很多回，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不舒服的人坐过来，狠不得立马起身走开。但那是公共座位，任何人都有坐下的权利。有一回一个民间乐队的人上车就看见我身边的一小方空位，眼睛马上放起亮来，叫我往边上让让。他手里不知抱着一个什么乐器，套子上满是灰尘，还很宝贝地舍不得放到地上去。我自然很不乐意，移动身体的速度异常缓慢。没想他却是个急性子，还没等让得更开一些，就使劲把他那个宝贝乐器放下来，把那个满是灰尘的东西重重地搁在我的裙子上。

    “你把人家的衣服都弄脏了！”我还没发出声来，我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已经替我抱不平了。

    “不是叫她让了吗？她自己没让开怪谁了？”那人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的,一下子把我和那个女人噎得无话可说。这才想起那个女人从上车来就一直站着，怕是也不喜欢遭遇我这样的情形而有先见之明的。后来那个女人下车时和我用眼神道别，我会心地笑了笑，算是理解。不过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多年前和姐姐第一次坐公汽的情形来。

    那时我们家还在乡下，到县城只有一趟限时的班车，很久才发一班。那一回我和姐姐从外婆家到县城舅舅家去。我们很早就去车站排队买了票，但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也不见车来。记得那天下着小雨，雾蒙蒙的。我们在车站门口往县城方向的马路上翘首焦望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趟车给误了。身后小小的侯车室里挤满了人，都在不停地抱怨班车又慢又少不方便。我和姐姐挤在人群当中，大我5岁的姐姐一直担心我个头小挤不上车。

    后来终于来了一班车，很新的一班车。人群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往上挤。我和姐姐也被人群的力量推上车，然后还抢到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那种感觉真好。终于等到车来，还能坐在位子上看风景，去县城的事又是那么值得期待。我和姐姐美美的，心里全激动和喜悦。

    不过马上就有很多人下了车。售票员说我们的票不行，得重新买票。在那以前我们从没听说过公汽这回事，以为去县城理所当然只有坐班车。排长队买车票，耐心费力地等上好半天，那是我们去县城必然的过程。但一下子都变了。上车买票，随喊随停，中途有许多站都可以上下车，不必非得去车站。所以当售票员问我们是下车去等还是再买票时，我非常情愿地又掏出8毛钱买了两张票。

    姐姐一直有顾虑，走了一路都在说冤枉多花了8毛钱，怪我没耐心坚持多等那么一会儿。但我就是喜欢那第一次坐公汽的感觉，觉得值。以后许多年想起第一次坐公汽的经历，我都不怪自己没耐心，还自我安慰说是要抓住最早而来的那个机遇。其实那一年我还不满十岁，对于机遇什么的根本一窃没有通。只是那一天坐公汽的每一点小细节，都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后来上学，在乡下工作，经常都要坐公汽，一直都觉得公汽又方便又舒适。只要有座位，就觉得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那种感觉就没有了。越来越少坐公汽，就是打的，有时也觉得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对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生活的乐趣却并没有随之增多，反之却有了许多不便和心情不畅的时候。总是有太多的顾虑，心情也无法完全放松。就像和我同车的那个女人，宁愿一路站着，也不去和人合坐不干净的座位，那一路坐车的过程，肯定没有半点享受。 

    那趟载满人生简单快乐的公汽已经消逝在行走的过程中。生活质量的提高并不代表幸福和快乐的增加，有时还会让我们失去很多难得的经历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