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做过一次关于高考的梦，而且还非常相似。真真切切地坐在考场上，清楚地解答数学试题，甚至连题目都好象很清晰的的样子，而我也做得很是顺利。后来我分析那些梦，似乎在我的浅意识里，非常希望再参加一次高考，改变十五年前那个让我失去再考一次勇气的结果。

　　那一年高考给我打击最大的应该不是那个结果，而是从四年级以后很少被人抢去第一名的语文，仅得了68分，竟然没有及格。包括同一天下午考的地理，应该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并不紧张，只是头一直很沉，有一种混乱的感觉。为此，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记住高考前一天住在我家里的那个女同学凤儿和她的故事。

　　凤儿的家在乡镇，考试期间嫌学校吵一直住在我家。但那时我家条件也不算很好，简单装修的二层楼，连隔热层也没做。夏天的时候，我在二楼的房间总是热气腾腾的，我的那台小电扇几乎也总在转过不停。

　　凤儿来了那台电扇就不够用了，在她的提议下我们把被子搬到了楼顶。开头自然睡不着。深色的天空很干净，星星看起来特别亮。蚊子也很活跃。对于第二天的考试，我虽然不可能信心满满，但一点也不紧张。凤儿的成绩一点也不好，因为她早恋。男孩子是班长，家里知道后给他转了学。凤儿曾请假偷偷跑到新学校去看他，而且不知有多少回课也不上偷偷躲在寝室里哭。同学都说她是林妹妹，太过多愁善感。也是因为担心她，班主任才答应让她跟着我回家住。

　　那天晚上的聊天是从第二天的考试说起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时的高考似乎更残酷，很多人的命运都因一次考试而决定。凤儿和那个男孩子的家都在农村，能否考上大学命运也会截然不同。凤儿伤感地说：“他肯定能考上，可我也绝对考不上，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她讲了很多我们以前很想知道又无从知道的早恋过程。讲了很久很久。叹了很多气，似乎又哭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打着蚊子也一边打着呵欠含糊地应对着。开头很精神很有趣，但一想到第二天的考试就有点烦。而且我很不习惯在外面睡觉，虽然凉快一点，但总有蚊子飞来飞去，生怕一不小就被叮上了。凤儿一直幽幽地说过不停，有她的故事也有对那段恋情的担忧。我为自己急着也为她着急，眼皮一直搭拉着就是不能全闭上。后来我觉得实在不行了，抱着我的被子回了房间。那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凤儿还说她要一个人再呆会儿。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凤儿就从楼上下来叫我起床，我的眼皮怎么也拉不开，无奈我是主人，要照顾她在我家里不熟悉的情绪，所以只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她倒洗脸水弄吃的。

　　第一场是我可爱的语文，我从来没有失利过的语文。所有的题目都似曾相识，但我的脑子有点乱，任何一道题只要用脑子去想一下就会变得异常复杂，所以几乎没有多少题我能一下子就能找到准确答案。作文是给了材料的，而且体裁不限。一对青年男女谈着美好的恋爱，把路上的易拉罐踢得呼拉拉地直响；还有很多人从那个易拉罐旁边经过，或者踢上几脚，或者视而不见，谁也没想着要把它捡起来扔到垃圾箱里去。应该不是很难，不管是从社会公德还是从环保立意都不会跑题，但偏偏我不知所云就跑了题。我想到柏杨的那篇著名的《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我突然对材料中的那几个人生起气来，把那几个人一一狠批了一顿。

　　下午考地理，其实比起语文我更喜欢的是地理。我们的地理老师是黄浦军校学员，很高很帅和我同姓的一个老头，课讲得很精彩，随手就能画出一张地形图来。和考语文差不多，都是我见过的题目，但答案都很模糊，特别是选择题，每个答案看起来都很正确，让我难以取舍。真是一次艰难的考试，怪不得人人都说是战场，一边考试我一边那样想。

　　一天下来我的情绪异常低沉，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半点也不敢跟凤儿提什么可以聊天的话题。凤儿也很知趣，在床上翻来復去也没再找我说话，所以那一夜我睡得好极了。但过后两天的正常发挥无法改变我已经丢掉本来优势的事实，我被无情地淘汰出局，而且是那样难堪，让我连再去一趟学校的勇气也没有了。

　　多年以后遇见凤儿又和考试有关。那一年我们单位和某高校联合办了一个大专班，我去教委为在职学员们报名参加成人高考，凤儿报自修。毕业后凤儿回镇小当了代课老师，早恋的那个男孩在大二时提出和她分手，她迅疾嫁掉了自己。男人虽然知道她的过去和她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但一直对她都很好。她说：“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就是老要去想着他，所以总无法投入到现在的婚姻里，连我的婆婆也老说不知我的魂儿在什么地方。”

　　那一年她的女儿都已经５岁了，语气和神情里的忧伤还和高考前夜一模一样。不过是一段早恋，却影响了她那么久，同时连我这个无关的人也给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