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年很快就过去了。父亲去上班了,母亲似乎恢复了平静。到了蓝殷要上学的日子,母亲依然平静着。父亲走时没有留下蓝殷的学费,所以到了开学那天蓝殷一点也不敢提起上学的事情。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差不多过了一星期,母亲似乎把蓝殷要上学的那件事给忘记了。蓝殷读书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看着弟弟每天背着书包进进出出快乐的样子,想着同学们如何议论自己,蓝殷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能上学了,日子就这么过着,蓝殷想不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跟着母亲去地里干活,母亲一定会轻松一些。如果不再那么劳累,不知道母亲的坏脾气能不能好一点?但是如果整天那么压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承受极限有多大?
蓝殷的心里不停地想着这些问题,总也整理不出一个明确的头绪。每天晚上睡觉时,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蓝殷总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母亲第二天早上能够记起她上学的事情。但是正月十五前一天晚上,母亲似是说着一件与蓝殷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你爸在林站上班工资没一点保障,家里的收入只供得上我们几个人吃饭,不能供你们俩个人都上学了。你比村里那些女孩子多少强点,好歹也算念了高中。以后就算了吧,不要再有上学的那个想法了。”
蓝殷松了一口气,心里出奇的平静。原来母亲并没有忘记自己。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非常想离开那个家。十六年来的一幕一幕不停地在眼前交替出现。她从来不曾感到那个家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她似乎也没有从那个家里得到多少温暖和爱护。在她的感觉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家里的负担和累赘。如今似乎也没有继续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爸,妈:感谢你们这么辛苦地把我养大,送我上学,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你们的负担和累赘,所以我也不想再做一个多余的人。我走了,我想我总可以找到一个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等我能够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时,我一定还会回来的......”写信的时候蓝殷哭了。那时才知道自己对那个家还有很深很深的感情。那时才知道真正要离开还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和决心。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向哪里,但离开却是一定的,而且似乎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一块二毛钱是蓝殷所有的“积蓄”,到县城坐公汽花去了一半。蓝殷揣着六毛钱混进了火车站。侯车室里到处张贴着“禁止携带烟花爆竹”的标语,蓝殷路过安检台时被一个肥胖的女人拦住了。她指着蓝殷手里的书包说:“什么东西?放下检查!”
只有一个日记本一支钢笔和一些稿纸。那是蓝殷准备在某一个地方安生立命的所有资本。然后她就带着那东西踏上了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列车。在等待那列火车启动的一分钟之内,蓝殷看到整个车箱没有坐了10个人,窗玻璃和座位许多都残缺不全,冷风呼呼地从破窗户里灌进来。蓝殷觉得异常冷清。就在列车就要启动的那一瞬间,蓝殷奋力地跳了下来。下车后才看清了那是一辆开往“丹江口”的特快列车,只在那个站停靠一分钟。多少年以后想起那短暂的一分钟,蓝殷的心里还有许多余悸:如果没能及时跳下来,不知自己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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