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用稿纸写作的兄弟
(2012-03-13 21:2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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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纸对生活的感悟方格农业种植王善让原创杂谈 |
分类: 王善让的杂文 |
还在用稿纸写作的兄弟
春节过后,两位种棉花的朋友一直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看看我。我在电话中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真诚,随时欢迎他们的到来。可是一直到昨天,他们才到。期间他们多次打电话,把时间一推再推,我仍然热情地说随时欢迎。事实上,我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开会、调研,也根本没有把他们的到来放在心上。昨天上午开完会已经快十二点了,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站在走廊里等我,我赶紧打开门,让座倒水。并提醒他们可以到其他办公室先坐一会儿的,可他们说只认识我,其他人并不认识,所以就一直站在走廊里等着。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过去在报社当编辑的时候认识的基层作者,爱写诗。我那时候才二十多岁,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在所有的来稿中我觉得他的诗歌很有灵气,所以就有些偏爱。后来组织了一两次活动,才知道他是从事农业种植的业余作者。因为我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对这样的人都比较尊重。离开报社后的十多年里,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去年的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想见我。我告诉他我的办公室所在地,他就来了。原来是他爱人在附近医院住院,他要伺候病人,已经来了十多天了。现在他爱人的病情好转,他也轻松起来,只是觉得没有书读很无聊,想到我这儿找几本书。我说书橱里的书你随便挑吧。他就挑了几本,答应过几天还给我。我说你留着看吧,看完可以转给别人看,这些书我都看过了。他就抱着那些书走了,我当时还虚伪地说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嫂子,可是一直到人家出院也没有去。
他这次来,主要是跟我交流一下关于我的诗歌创作。我一听这么严肃的话题,就没有嘻嘻哈哈应付他。他把十几张誊写得很干净的稿纸递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双坚韧而粗粝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看到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深深的皱纹,看到凌乱的头发和斑白的鬓角,看到和这个人的职业很不相配的有些深邃的眼睛。我接过来以后,随手翻着,慢慢被这些文字感动着。一种长久以来的失落和亲切在瞬间被找到又在瞬间被感动,已经多少年没有用稿纸写过东西了?双手抚摸着那些方格,感觉自己过去的日子都是在这些方格里游戏,多么值得留恋的日子啊。看着稿纸上那些有很多错别字但绝对真诚的文字,我再次被感动了。因为我们的接触时间很短,平时也没什么沟通交流,而他,一个种棉花的农工,这么些年竟然一直在关注着我,关注着我的诗歌创作,而且今天他拿来的这些批评文字,是我平时根本无法接触到的。
另外一个朋友,我不认识。可他说我在报社的时候他就很爱看我的文章,那个时候他在单位收发室工作,几乎每天都能从报纸上看到我的文章。现在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办理了病退。他的身体原因,主要是视力下降,戴着厚厚的镜片,有一千多度。为了这次来看我,他们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月,当中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所以就耽误了。他也从口袋掏出一叠纸,那是他写的几首诗,那纸是学生练习本上撕下的几页,那些文字也很柔弱。但我还是很认真地接过来认真看了很久。然后直接转交给文艺杂志编辑,希望从这些作品中选一两首刊登。我知道,他们的写作跟我们这些人的写作完全不同,他们是辛苦了一天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床头、在饭桌上,记下的对生活的感悟,对美好未来的期待。而我们,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打发时间而进行的所谓的创作,无非是满腹的牢骚或者自以为是的说教,其实基本就是精神垃圾啊!
我给他们找来厚厚的几沓方格的稿纸。这种东西估计再过几年真的找不到了,可是对于他们看来讲,拿上这些稿纸仍然一脸的欣喜。我没好意思劝他们买电脑上网,我也没有告诉他们如今的报刊编辑都只收电子版的稿件,我能做的,就是把箱底库存的那些过去自己也以为非常亲切的稿纸,送给这两个仍然觉得亲切的兄弟!
他们问我附近有没有饭馆,我说有的,是不是你们没吃早饭?因为在我们这个地方,午饭要等到一点半两点才吃。他们说不是,是想请我吃顿饭。我心里一咯噔,实在是不愿意在外面吃饭,最近一个阶段确实很忙,一是工作忙,忙着开那些似乎总也开不完的会;另外就是应酬很忙,大多是同事朋友设的酒场,不去不行,去了几乎回回喝倒。所以他们一说吃饭,我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但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说我中午没有时间,还有别的事情,我可以安排工作人员请他们吃顿饭。他们依然坚持,非要请我。我虽然心里很内疚,还是坚持说真的去不了。最后他们显得很失望,说既然你很忙我们就走了。尽管我一再表现出热情的挽留,甚至打电话给他们安排工作餐,可是他们还是执意要走。再次握了手,看着他们两个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我心里直骂自己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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