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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异乡人移民大学成长生活感悟叶小愚 |
分类: 生活感悟 |
一
去年九月,从双人间住进单人宿舍,生活清净了许多,但也在刻板的作息中逐觉了然无味。
某天深夜,沐浴完毕走出洗澡间,突闻头顶有细小的鸣啼。深更半夜,应是倦鸟归巢时,怎么还会在有人类居住的水泥建筑里徘徊呢?
过几天,隔壁的女生突然慌慌张张来敲门,要请我家高个子的汪星人帮她忙。去她门前探看,半片纸壳竖起来,团着一个嘤嘤作响的小毛球,嗳,不是毛球,竟然是一只灰色的雏鸟!
想必是新加坡很常见的黑鸟的仔,真是在走廊天花板夹缝里安了窝,小鸟一刻不停地在里面问妈妈要食物,这只顽皮乱动的,竟然从窝里掉了出来,
汪星人把小鸟塞回洞里,顺便举了台相机,下来后把录的场景给我们看。果然是一窝灰毛线团,眼睛都睁不开,张着嫩黄的嘴不知歇地叫唤。
我注意到,就在我们放小鸟的时候,窗外有一只大黑鸟好像坐上了蹦蹦床,一下一下地弹上来观望,却又不敢靠近,大声地鸣叫着,似乎在祈求我们不要伤害它的小宝宝。
一个学期过去了,终于在十二月放假回家前夕再听不到鸟叫,毛线团们应该都长大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的老家,出去望一望新天地。
不知他们中的一只,还记不记得隔壁女生的纸壳,汪星人的大手,和一只黑不溜秋伸进他们家里的照相机?
二
总是知道燕子眷恋老家,却没料到这是所有鸟类的天性。听到走廊隔板上细小叫声的时候,我就知道毛线团一家又回来了。
然而,这一回他们的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
先是某个早晨,我在寝室里学习,突然听到负责楼层卫生的清洁工在用印尼语大叫,似乎底下楼层的男清洁工也被招来,门外一片窸窸窣窣,伴和着鸟的哀鸣。
出门去看,隔板深处的鸟巢已经被拖到隔板沿上,没有声音,大鸟也不见了。
几乎是第二天,走廊里就漫延了刺鼻的异味,在不通风的房屋里迂回。汪星人说可能有一只小鸟已经被昨天的清扫弄死了,臭味是发自鸟尸的气味。
中午时分,走廊又一阵响动。鸟巢被整个端下来,就扔在对面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清洁工往里面碰了很多芳香剂,但仍难以盖过难闻的气味。
第三天,巢消失了。大鸟却仍然一副不相信现实的样子,还衔着虫子在原来的地方驻足盘旋,小心地低鸣着,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平生一股莫名的伤感。我们这些异乡的留学生,其实与这黑鸟有何异?在这陌生的土壤上谋生路,既没有任何强大背景的庇护,也没有可以安心生息的保证。
我们,不过是有一个奖学金得主的名号,拿着别人政府的钱,住着他国国土上的宿舍,吃着别国纳税人的饭。如果这一切的给予都突然停止,除了被赶出去、流离失所,别无其他选择。
这是别人的土地,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争辩。弱者永远要服从权威,或许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滋味,没有什么可以抱怨,也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现实的道路就是,中规中矩走下去,做好份内的事,别闯祸,让自己变得更通情达理、更坚强起来。
三
小学时候看过列宁与冬天麻雀的故事,今天却遭逢了夏季里的画眉。小小的一撮黄色,精致无比,在走廊墙檐上停歇,一副不知出路的茫然模样。
把它往外赶,它冲向天花板,扑腾了一圈,又飞回原处。原来,这是一只还不懂怎么飞行的小画眉。
我没有把它捉下来养好,因为我知道,鸟一生下来就是要飞的,总是在陆地上生活,会因为自己不能飞行抑郁而死。
无论怎样,这只画眉还是会一遍遍地尝试起飞,哪怕头破血流,至少为这天赋的本领努力过,就是一只勇敢的鸟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