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040
(2014-05-30 21: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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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处女作刘广雄青春昭通一中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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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
林枫
白天和白浪一席长谈,心头轻松了不少。于是,分科这个问题乘机而入,占领了我的大脑市场。
我静静地伫立在书架跟前,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的参考书,几乎全是理科的。我轻叹一口气,那都是我刚进高中时豪情壮志的证明。那时,我觉得北大、清华是那样的亲切,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到。现在,我几乎怕听人提到这几个字。
文科班,我的第二个班集体,心中泛着些不情不愿的滋味。
我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以前有一次爸爸发现了我抽烟,狠狠地禁止过。可是一种原始的抵抗情绪,使我产生了你越不准我抽,我就越要抽的想法。还有,父亲不也有几十年的“烟龄”了吗?我这样做了。于是,父亲只是用一种阴郁的目光注视着我,包含着些痛惜。
“别了,我的爱因斯坦、高斯、卢瑟福,拜拜。”我低声地念着,出现些哭腔。我从架上抽出一本砖头一样厚的《物理》习题解答,这本书的命运,只有等我送给理科生了。轻轻地翻动,落下些尘埃。这书不知我翻看了几页,也许从未翻看过吧。将书搁回架上,一股深深的悲凉包围着我。
白天白浪的话又响了起来:“林枫,说句坦率的话,你如果是一匹马,一定要套上笼头才能跑好。自由是限制了一些,可作用能更大一些。”
如果去文科班,那么两年的时间就啃几本学过的《历史》,《地理》课是文、理科班都要上的,而文科班则根本不上理、化。这种松驰的生活只会使我更加懒散,混上一年,到了高三,一切都完了。如果去了理科班,我的数、理、化基础一塌糊涂,要跟上,一定很吃力。这样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我自暴自弃,一滑到底;要么,刻苦奋发,迎头赶上。我相信我的智商,如果控制住自己,那么将磨练出顽强的意志。并且,到时候还可以转文科嘛。我不愿被人家当成“低能儿”,灰溜溜地去文科班。
我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是某杂志社的退稿信。可敬的编辑竟亲笔给我的《秋风起,秋风凉》写了修改意见。信,我看过了很多遍:“文章是流畅的,但过分缠绵阴柔了一些,看不到中学生勃发的朝气。过多地运用象征手法,着眼于一草一木,减弱了文章的可读性,显得拖沓……”这几句话,好像不是在说我的文章,倒像是在说我这个人。文如其人嘛!
我在逃避,在第一次考试失败之后,在第一次数学不及格之后,我就开始在“兴趣”这个挡箭牌的掩护下逃避。
桌上摆着白浪送我的鹰,张开翅膀,仿佛脱离底座,就能上天。
我产生了一个新的打算。
6月30日
林枫
明天就要考试了。
吴勇又笑嘻嘻地凑上来。自从那次差点被赵山打之后,见了他,我只是挤牙膏般挤出些笑,对他点点头。此时,瞧着他那几乎一个月没洗过的长发,我恶心死了。他说他也读文科,又称兄道弟,多半是要我替他写信。可怜!自己“拍婆子”竟要第三者强行介入。
他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告诉我:一中这次期末考的试卷,被他从文印室偷出来了,叫我明天早点去,带几本参考书。我一阵狂喜,心“怦怦”巨跳。这样,前五名我垂手可得了。我真想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骑车回家,风吹着我发热的头脑,我渐渐地冷静下来。我不禁为我潜在的恶念感到惭愧。柳老师、秦老师、白浪、叶秋……他们一个个走进我的思绪。对于吴勇,我是无所谓对得起你,对不起你的,而我自己,却不能对不起自己。我狠狠地挥了挥手,像推开什么。
一中的保密措施怎么如此之糟?
我需要冷静。
7月1日
林枫
早上,心中涌出一丝恐慌,去看题目,还是不去看?矛盾着。我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强迫自己看一遍复习提纲,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扔开不看,站起来沿房子的对角线走来走去。忽然,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弯腰拖出工具箱,找出一根约20
毫米直径、20 厘米长的短钢筋,放进书包,又把书包挎在胸前,心才稍稍安定。
踏着铃声走进教室,下意识地朝吴勇的角落看去,他蜷缩着,像蛇一样看着我。我神经末梢一阵颤栗,不自觉地把手伸进书包……
我考得糟透了。沮丧之中又有一些兴奋,我更新了自己。
7月4日
林枫
教室里闹嚷嚷的,发卷子、通知书……班长拿着本,登记每个人报文科还是理科。走到我跟前时,他很自信地问:“你一定读文科啰?”
我瞥了一眼数学试卷上那通红的49分,不知怎么想起了一句话“知其不可而为之”。我摇了摇头,轻而坚决地吐出两个字:
“理科”。
他惊奇地看着我,我又深深地点了一下头,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教室的门和窗都是蓝色的。
校园里绿树成荫,花儿开着,有蝶来去。我为我的选择骄傲。会有人说我是去追随白浪吗?管他,让他们说吧!我们只是朋友,朋友!每个以诚待我的人,都能和我成为这种朋友。
天气真热。
我信步走进田野,墨绿的玉米林在阳光下浪动。空旷的天上没一丝浮云,天蓝得可爱。小秦老师说过,小镇的天比什么地方的天都蓝,大概就是指这种时候吧。远远的高楼上,随风送来清甜的歌。几只鸽子自远而近,由头上飞过,白得晃眼。
我的手无意中停留在胸前,胸兜里有一包“带把”的高级香烟。我轻轻地把它拿出来,像捧着一颗干瘪的果实。我抽出一支,放进嘴里,又想起了什么,滤嘴被牙齿咬破了。我吐了烟,很珍惜地看着烟盒上红红绿绿的图案,像看一个遥远的故事。忽然,我近乎于痉挛地挥手,把它扔进小河里。
就在这条小河边,我和我的朋友畅谈过。
烟盒随波去远,渐渐成一个模糊的白点,在细浪上,一上一下。
下午,我要去痛痛快快地游泳。水一定很蓝,像天一样……
(全文完)
1987年1月27日至2月12日
初稿
1987年2月12日至3月1日
二稿
2014年4-5月 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