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乍暖还寒》039
(2014-05-29 22:2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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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7日
白浪
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教室里乱哄哄的。考试之前，课一般都已结束，可松可紧，全凭自己。分科成了热门话题，同学们互相打听读文科还是理科？林枫从开学到昨天，都一直说的是读文科。我当然是读理科，一想到马上就要和他说声再见，心中就不免有一股子淡淡的怅意。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但“朋友”两个字是当之无愧的。
热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心烦，46班如一块大冰，在这阳光下慢慢溶解。再过几天，考完试，这个集体就不复存在了。柳老师说他下学期不当班主任了，还很惭愧地说，没有把我们这个班带好。任何一个集体，只有当你快要离开她时，才会发觉她是如此的可爱。因为面临考试，想开个晚会闹一闹也来不及筹备了。很多同学互相签名、赠言留念。我忽然地很想知道一下林枫现在在想什么？我走到他的跟前，把笔记本放在他的桌子上：“给我留几句话行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透过镜片，他的眼睛如两枚星星般清亮。一会儿之后，他把笔记本交还给我。他没有让我也给他留几句，我约略还有些遗憾。打开本，他的粗旷的笔迹未变，是一首短诗：
告别枕上那个黑沉沉的梦，
一只大雁归自遥远的大洋。
驮来一轮崭新的日球，
我们向着希望飞翔。
哦！这才是我心中的林枫。
6月28日 林枫
白浪
白浪正坐在课桌边静静地看书，教室里的吵吵声几乎与她毫不相干。她看书沉思的姿势很优美，宛若智慧女神。
林枫轻轻地走过去，把一个方方正正的纸条放在白浪的课本上。白浪疑惑不解地看了看他，他们之间难道会需要这种躲躲闪闪吗？白浪轻轻地展开纸条，写得方方正正的仿宋字，像情报人员写的情报一样：
分别即在眼前，非常之渴望与你一谈。打扰你一会儿，请到学校背后的小河埂。
直感使白浪一下子满脸通红。她向罗雨点了点头：“我出去看会儿书。”
罗雨笑着不出声，其实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想笑。白浪一阵惊悸，心头仿佛有电流通过。
林枫已先到了他约定的地点，如一棵护岸的小树，挺立在河埂上。他迎着白浪走来，很不自然地说：“你来了？我们走走吧。”
于是他们默默地走，谁也不率先开口。本来很平常的事，经林枫那故弄玄虚般的纸条一搅，大家都很拘束。
远处是地平线。
终于，林枫打破了沉默：“白浪，你是同情我吗？”
白浪不明白林枫为什么要这样问，她真心地说：“不！我佩服你，但我想拉你一把。”
林枫又问：“你的印象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浪沉吟了一下：“你曾经是一个挺古怪的人。但现在，好像不了，现在你好像只是一个复杂的人。”
接着他们又讨论了人是复杂一点好呢？还是不复杂很单纯的好？林枫说：“其实，在我的印象中，你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呀。”
白浪很急：“其实我是你说的那种单纯的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想了解你。也许，你很有个性吧！”
林枫点了点头：“我也同样想了解你。”
不知怎么的，大家都沉默了。白浪想：“林枫莫不是用这种含蓄的方法，来表示那朦胧难言的感情吧？”她的脸微红，她有一点点冲动，她甚至想问问林枫是不是喜欢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问问而已。她情不自禁地问：“现在想什么？”
“哦”，他仿佛从沉思之国猛然归来：“我在想，我想去读文科，又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你的看法？”
于是他们又讨论分科，抨击高二就分科的弊病。接着林枫感叹他高一这一年似乎太平淡了，没有留下些什么记忆便过去了。他说：“我在思索我今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白浪也沉默了一会，她说：“我们好像都忽视了老师和家长的力量。”
林枫看着远方：“我们不愿意相信他们，但我觉得我似乎错了。”
他说他想问她一个问题，白浪笑了，声音有些颤抖：“问吧！”
林枫转过头看着她：“你对每一个人都一样的热情，似乎从来不对谁展示你的内心。你这种不错的处世态度，我总觉得不够真诚。”
白浪略略有些不快：“这个嘛，我这人生来头脑简单，对那些深奥的人生哲理，我从来没有系统地思考过。即使想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我佩服你的直率。”
林枫没有继续追问，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能强求。还有，现在很多刊物上都在讨论早恋这个题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白浪有些急：“我真的说不出来，不是没想过。你先说吧。”
林枫略一沉吟，抬起头望着远方，目光中透出坚毅：“我这样认为，谈恋爱本来就没有确切的定义。如果有一对男女同学，常常一起探讨、学习，亲密一些，只要不超出界限，我们根本不要去管他们是否在恋爱。”
白浪不同意：“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会自觉不自觉地想到那回事，这样必将产生一系列的反应。感情是会发展的，不是有人说，友情和爱情没有确切的临界温度吗？”
林枫像演讲一般：“只要避开一些敏锐的东西，感情就让它发展吧！慢慢地发展，当他们能够驾驭爱情的时候，感情也成熟了。”
白浪也不示弱：“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超凡脱俗，到天堂上生活去吧！生活中没有这种事情。”
林枫吸了口气：“好了，我不跟你争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赞不赞成中学生谈情说爱？”
白浪的口气也很坚决：“我认为我们暂时不能分心。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他们又谈了些别的什么，林枫似乎很踌躇。忽然，他站住了，转过来面对着白浪：“我想再问你一句话，这句话在心里闷了好久了。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你，这句话可能会伤害你，请你不要介意。”接着，他又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大惊小怪的。”
在一瞬的停顿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白浪，说句老实话，你喜欢我吗？”
白浪震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抓住一棵护堤的小树。她喃喃地说：“哦……这个，这个……天气好热……”
林枫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然后他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对不起，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没等白浪回答，他已经开始讲述：“我在初中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叫叶秋……”
白浪静静地听着，走着，一点儿也不打断林枫，仿佛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故事。
林枫动了点感情，接着说道：“她离开了我，这明明是理智的。我们那一段往事，不过是感情第一次萌动时的一种游戏。可我……唉，也许是你太酷似叶秋，也许是我需要一种感情的转移，我有意无意地接近你。和你相处的大多数时候，我是以一个朋友的态度来相处的。但有些时候，我却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些恶念。而你却完全是持帮助我的态度，来和我接触的，而且你很婉转，比方说你刚才的回答。我觉得我自己很卑鄙，我的良心始终有些不安。我多少次地想提出那个问题，但我都不敢。现在我冒昧地问了，你不喜欢我，或者说你不喜欢这种关系，但你又不愿伤我的心。我太惭愧了，我真的对不起你。”
白浪沉默着，她的脸发烧，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崇高的形象，无意中会给林枫这么大的帮助。其实，她又何尝脱离俗念呢？她心里惭愧。
“我真的认识你了，林枫。”她说。
林枫笑笑：“谢谢你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区别不清，什么是人家对你喜欢，或者只是作为朋友互相帮助。别人对自己稍稍好一些，热情一点，就马上神经过敏——她喜欢我哩！于是就不顾一切地追呀，弄得人家下不了台。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点点，当初叶秋为什么专门给我看《傅雷家书》，可惜，我没看，也没领会她的一片苦心。”
白浪不再说话，心中似有一个浪头翻来覆去，深怕一张嘴就涌出来。她完全明白现在林枫不会拒绝她爱慕的表示，她也想说一声：“其实，我也喜欢你。”但她没说，因为她仿佛看到一个白衣白裙的，很像她的女孩在看着她，使她为自己的念头惭愧。
前面不远的地方，落着一只小鸟，轻轻用嘴梳理它自己的羽毛。如果他们一直往前走，那小鸟一定会被惊飞。于是白浪说：“我们往回走吧，时间不早了。”
“林枫，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是，而且是能够相互给予的朋友。”
“这样不好吗？”
“当然很好。”
“那么，你还问那个蠢问题干什么呢？”
“这……”
于是，他们都轻松了不少。林枫得到了宽释，白浪自己战胜了自己。他们快活地谈、快活地笑，在盛夏的阳光底下，在缓流的小河之滨，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禇黄的背景里，一个桔黄，一个洁白。
“谢谢你！”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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