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烟行天下 |
年华渐逝二十七、八,容颜如玉依旧,而心已苍海桑田,直教寂寞滋长荒芜岁月。
十年间我游历无数。
江南柳絮流莺,浅草马蹄,蜡月红梅傲霜枝,关外飞雪,天高云淡,自在豪情。
那么般的放纵,人生便也在这如数多的挥霍中,渐形丰满。
曾有过当街被扒行囊,夜宿酒家无钱还帐,半夜盗某富甲珠宝,即救已更施舍百姓,被贯以侠盗之称暗自皱眉一事。也曾有过武场女扮男装错成了女附马,红烛催泪,两相执手诉衷肠,终为伊觅得良婿。
还有呢,那么些个不期然完成的小小个案。官府常年通辑,专门采闺阁女子的花贼段芜卿;强抢豪夺良家妇女的候门小王爷;无故因吃不到肉而屠杀小客栈全家的恶人孟百里……这么些个恶人,先后诛杀于我如意之下。甚至于,那么些并无法记起的,太多太多。
人们都说,金衣的侠女,容颜如玉,只身铲恶浪迹天涯。
只是呢?他们并不知道,我之所以做这些,只不过知道,若换了他,也会做便是。这江湖功名,却又不在我看起之行列。只要我还仰望着自己的灵魂,又不得不高傲地睬着步子,继续浪迹。也只有明月,知了我的心。
那么一天,我遇上另一个人。貌美如玉的书生,一管洞萧,清明的双眼洞悉一切。他跟我讲起鱼与水的故事。
鱼说:你不知道我在流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如此之淡,如此之短,于是我便也明了,却又未能放下。
某日路过佛寺,寺里的大师在讲经,便席地而坐。大师吟诵经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那么些贪嗔爱痴,浪迹追寻,终于了然于心。
转头看到书生坐于我身侧,微微点头,淡淡笑。
羁旅的游子终也有倦了的时候,而女子,终其一生,莫不是寻一个可靠的肩膀,自此相依。又再想起年少时,曾天真许下的执子手,与子老。
三十大年,我嫁与了顾雪臣。江湖自此少了金衣侠女。然而所谓的福祸不可测,便也是指我的遭遇。
婚后半年,顾雪臣遗传性的心悸痛发作,临走前他又跟我讲起另一个故事:关于相濡以沫以及相忘于江湖。
说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某天,海浪将两条不幸的鱼儿冲到了岸边,于是他们只能相互吐出唾沫来维持生存。这就是成语里相濡以沫的由来。然而,当海水漫了上来,两条鱼终于又回到了他们的天地,最后,他们能做的,只是相忘于江湖。
雪臣说这话时,眼神清澈,唇边微微的笑,吻着我的手,就这样安静地离开。而我,已经在他的故事里,泪流满面。
只是,最后,我终于明白,幸福就像是指尖沙漏,越想抓就越抓不住。而曾经祈望的幸福和天长地久,也只能是别人的。
我又回了女儿村,那满树的英红还如年少离去时一般的璀灿。红娘微微笑,递过手中的红笺。
“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作了。”
默默接手,着起了那一身红衣,此后,我便在这沉寂和美的女儿极地,做起了红娘。
花开花谢,看人们幸福流转,而我,笑意微微,眼中,永远也只看到,别人的天长地久。
(完)
暗夜伊之舞
2007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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