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问我——包括我妈——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养狗，我说因为我胆小。事实上确实是这样。每当太累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我就变得敏感而惊恐，总感觉有影子跟着我，或者有什么东西要从窗子或墙角钻进来。我不想夜里经常开灯巡视，而我的眼睛也在夜里看不到东西。如果有条狗就好多了，狗比我敏感，也能比我看到更多东西，如果它不叫，说明周围很安全。如果那狗钻进我怀里，睡得比我还踏实，那就很幸福了。狗是我的眼睛、我敏感的神经，狗是我的依靠，我不能没有这种胆小而忠诚的动物。
    我经常做些奇怪的梦，有时那些梦会暗示些什么，有时那些梦会实现，有时那些梦是愿望，更多时候那些梦明白告诉我我不愿意直白承认的处境。或许因为清明要到了，或许因为出来三年没给爷爷上坟了，最近两天的梦有些古怪。我在梦里惊得一声怪叫，糯米吓得吼一夜。妈说太阳升起来才能把自己的梦告诉别人，这样梦就被晒干了。大前天我站在一座奇高无比的楼前告诉别人：你看到楼顶那些影影绰绰的人么，那些是死去的人，他们住在顶层。别人问我，如果他们坐电梯下来了怎么办？我说，他们都死了，下来干吗？不会的。顶层有个老太太往下看了我一眼，不一会儿她就站在我面前说：谁说我们不会下来！你说她下来吓我一下干吗？前天晚上梦到姑父，他唠唠叨叨问我一些话，我越听越不对头，因为那些话的内容和顺序都是之前他说过的。我赶快跑到姑姑那里说，赶快给姑父找个医生吧，他病了，他都忘了那些话他反复说了好多遍。梦醒后讲给别人，朋友说你赶快给姑姑姑父打个电话吧，或许是他们想你了。我说：他们去年就死了。
    如果人死了还能团聚在某个世界有多好，在一个没有房产和存折的世界，能多洒脱的聊聊，把之前的你争我抢当作个看不开的笑话，只说说关于血缘和情谊。上坟不适合全家人聚在一起，成为一个相互攀比的场合，而应该走各自的，只一家三口静静爬上山，找到属于自家人那块地儿，感谢上苍自己还活着。有人说孔教不信鬼神却讲究祭祀是个笑话，实际上祭祀对于活着的人是个感恩的机会，无论你活的怎样，相比躺在冰冷泥土里的人，总是幸福的。
    父亲不太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他每次总忍不住大兴土木，心里难受很久。之前都是我和母亲去拔拔草拢拢土擦擦墓碑，时常在上山或下山的时候碰到大爷，每次都能感到他越发老了，我们距离那片土越来越近。在回到那片泥土之前，你还想做点什么？
    我想今年我的答案还没有变：我受过的苦，不想我的后代再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