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一段历史 熬一锅药  ——《中国往事》评论
文／庄涤坤

    刘恒的长篇小说《苍河白日梦》在张黎、 盛和煜手中变得意义深远，观众不由得用看《走向共和》的眼睛来看这部大制作的电视剧，似乎《大宅门》和《橘子红了》被捏了起来用小处着眼的叙事手法，以《走向共和》的政治和历史的思维方式，再一次睁开了“找出路”的眼。《中国往事》的诡异、阴郁，不仅是一段历史，似乎是长袍马褂扎着长辫的中国文化，被扯了一段出来。文化的阴虱从长满青苔的历史身上掉下来，带着鲁迅的《药》味。
    在《中国往事》里没有喧闹，没有大喊大叫——就像威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所要求的那样——没有那种浮躁。相反的，在压抑的屋檐下，每句对白都显得有些克制，剧情的张力在压抑和克制下展开。剧情的冲突铺展的隐秘而深入。你不要期盼《中国往事》把多少扣人心弦的故事吼出来，张黎在不经意间把矛盾做得很深，圈子缩得很小，只有细心的人才能找出剧情里的矛盾，才能发现，为什么这么压抑和诡异。
    “小珍，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背上败家子的骂名。是你挽救了曹家，你功不可没。”老爷曹如器这样对给自己戴上绿帽子的夫人说。不仅是功劳，从曹家大老爷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到他对自己吃斋念佛的夫人的爱、敬仰甚至一点惧怕。而在大少爷曹光满为了要个儿子而要把个婊子带回家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父亲说：“妈已经很久不管家了，这个家的经营全靠了我，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曹如器默认了这一点。从这些可以看出，曹家大老爷从头到尾没有经手过曹家的经营权，而全家上下对他噤若寒蝉，他的权威哪里来？
    因为有个夫人的私生子耳朵每天在房顶帮他监视每个人的行动？因为他对未来的先知？曹如器像一个鬼魂覆盖在这个家的上空，然而这却不是他权利的由来。耳朵也像一个全知全能的家神，然而他却会被任何人拎耳朵。大概多数人要归结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上去：封建礼教。而实际上所谓的封建礼教不过是个傀儡和假设的靶子，无论是曹家还是任何出现在《中国往事》里的家族，哪家没有对封建礼教的破坏？在一个充满私生子的宅门里，礼教不过是个说辞，而封建也不过是文化的替死鬼。最后你会发现，曹光满需要这样一个领袖似的爹，曹家人需要这样一个专制的管理者。这是一个共同的精神需求。
    不是曹如器使自己成为一个专制家长大老爷，而是曹家全家人，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需要这样一个专制者。他们需要一个寄托，需要一个管理者，需要有人告诉自己，你应该这样做。
    那么，这样的情节所反映的现实，反思了这样一个问题：革命的真实性。所谓的革命的实质是什么？如果革命是民族文化造成的自我精神需要，那么我们将得出这样的结论：能对社会形成改变的真实革命，是对内的，而不是对外的。是反省式的，而不是枭首式的。以杀人为特征的“革命”不是真的革命，而只能定性为“夺权”。夺权会改变中国吗？
    在《中国往事》的剪切上，随处可见闪烁和跳跃，灰色的镜头和静止的图片神态清晰的闪耀出来，这些不仅是故事中人物的心理和思考，也是提醒观众应该思考的。或许导演和编剧不想把这部大投入的电视剧做成社教片，但我们应该看到，中国当代的知识分子先进思想结晶，和他们在用什么样的方法改变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