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425 惠

    惠施说，你丫的心理就有问题。干吗看不惯人家老宫女！
    我说，我爱死她了。我爱到想把她从那水晶宫里揪出来，抓住她的脖领子塞进我的小屋里，一把掼到被窝里！你丫好好睡一觉，想想你是谁！你知道你是谁不？知道还干着自己干不了的事？不知道还生怕自己掉下去？
    惠施跳着脚笑起来，哦，哦，你看你还是心理有问题，干吗老说违心的话，人家和你说话过一次，你就这样了。咦，咦，你这不是自命不凡吗？
    我说，我干吗要凡，他们又都干吗要凡？为什么一个人站着的勇气就建立在人家都凡的基础上呢？非要别人表示并屡次证明自己傻你才站得住？这不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么？为什么非要鹤立鸡群，就不能鹤立鹤群？你还是觉得自己没几两。
    惠施瞪着眼睛说，嗷，嗷，我知道你不喜欢老宫女的。
    我说，我是不喜欢，可是别人都喜欢，我就喜欢了。其实我喜欢给老宫女梳头的吴妈。她每次给她梳头，都要把簪子插进她头里去。她叫得是多么的欢畅啊。她每遇到太监，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做大事情的人，他们笑得是多么扭捏啊。她每次见到我，都会说些解析几何的排列式，这让我感到多么熟悉和亲切啊。如果不是每晚都做些经典力学的物理题，我怎么能活得下去？
    惠施说，你没看王朔、棉棉他们都皈依佛祖了，你怎么还这样背谬？
    我说，因为我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佛祖不会收我。你看看，老宫女不是一样有气血？因为她还相信，这世界上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她依然是看不惯，她依然能让压在她头上混吃喝的人活得不舒服，她依然在晚上站在幸福大街上唱她的歌，她依然用她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佛说不二法门还说四大皆空，多么伪善啊，我一棍子抽死他。
    惠施说，你这只猴子，就要哇呀呀暴跳了。
    我笑着对惠施说，我不一顿老拳打死你，是因为我怕失去一个和我聊天的人。
    惠施赤着脸说，你个无名的小辈，竟然对长辈如此无礼，我能来教训你已是看了世交的好大面子。
    我马上破口大骂了，你竟又搬出资历的架子了，不肯好好说话了。你去吧去吧，这样的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蜷缩在幸福大街明媚的阳光下，有热水器的房子让我生活得坐卧不宁。让我开始拥有，让我害怕失去，让我给了别人期待，让我的每句话都有的势利的滋味，让我像一只鸭子被架上了烤台，让我不能平心静气的说话，让我穿上高跟鞋用单脚跳出花来给别人看，让我从一个流氓无产阶级变成一个流氓有产阶级。我不知道我想不想敢不敢回去，
    每次我出去工作，回来路上站在地铁边，都想跳进去。我想火车来了，我就在前面跑，它一定追不上我。我就这样哇哇笑着狂跑，把我心爱的相机手机随跑着随一件件丢掉，把之前积累的爱好、人脉、女人、名誉、工作、钱，就这样跑着丢掉，我跑回了济南的那个——疯癫的我。跑过永安路，跑过太平街，跑过五道口，一直像土行孙那样钻进大陆架里做蚯蚓去。
    我不再期待，一支涤荡乾坤的笔，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后悔这个名字，我也不会把它，送给我的儿子。我想这个世界，姓庄的到这里就结束，至少这一支，就这么枯萎了。我对老庄说，无论怎样，我们的挣扎，完结了。这个不动听的故事，没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