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语:请不要说爱上我是因为寂寞
不久前,大约几百年吧,有个叫玉溪生的小子为我写了一首诗。诗是这样的:
虎踞龙蹲纵复横
星光渐减雨痕生
不须并碍东西路
哭杀厨头阮步兵
我不明白他何可知晓我的来处。他是个凡人。
他是一个诗人,他们说诗人都有一双洞彻世间真相的眼睛。不过我并不懂诗。我只是一块石头。
在人间,我大概是块很有名的石头,因为玉溪生和他的诗甚是出名。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随着他宦游的足迹,四处散落,像一些无根的花朵,瞬间枯萎却留下徘徊香味。花的鬼魂。被冰冻在时间里反复咀嚼。因之他的名字久久不曾湮灭。
那时他早已死去。
这是诡异的一件事。人的寿命,那么短。其实我也不怎么关心。
亿万年来,我独自呆在这片深山。我想我是人世间在诗里永垂不朽的一块很有名的石头。我想他们并不知道,那就是我。
我只是独自在深山。
看着漫山遍野疯长的树木,从春天到冬天,从百年,到下一个百年。莽莽苍苍,无际无边。山林枯了又绿。阴凉日光透过丛莽照在我身上,印出斑痕,白与青灰交错犹如时间的伤疤,似可永恒。然而一阵风来,林木哗哗向两侧倾泻披拂。
像有只大手轻轻抹过。原来一切都留不下痕迹。
那时候我觉得这片森林很像久远以前我在天上望下来,看到过的大海。
脚下的海。隔着遥远距离,听不见它哗哗吞吐的声音。这片缓慢转动的蔚蓝色的陆地,那时我在星空之中,看到人间。它显得渺小而宁静。
那时我竟以为世上有所谓永远。
天与地只是邻舍,并肩而立,却老死不相往来。
我大概是个串错门的迷路的孩童,滞留在邻人家中。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