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老婆帚好那时带了五千名众对羌方进行讨伐。这次战争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帚好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王对她很信任。 她的儿子叫子孝，王让他做了小王。帚好逮的五百名羌俘都有在这次大祭中被处决。师盘拿着一只青铜鬼面具跳起了祭舞，祭祀的大鼎也燃起了祭火。从舞者们—包括小王、我的父亲、王的其他一些儿子和侄儿们，还有许多众都在醉酒后狂舞起来。宏伟而壮烈的音乐响起，伴随着这一切，羌俘们被武士扔进一个个夯土的方坑中，然后是活埋、石砸、火焚、刀砍......类似的活动每年都有几十次。

　　我很高兴地每天在家里喝酒，并让父亲去向井伯说娶他女儿。父亲说：“这样很好，但你要多加练习写字、刻字和占卜。对一个官员来说，这些是十分重要的技能。所以我每天也操着锋利的石刀在骨片上练刻字。”我觉得父亲那手漂亮的字体我学来很难，不过作为等待的消遣，我很乐意。至于这米酒上漂着的大块大块酒精，我并不管它。

　　后来，我等待的结果是井伯把她嫁给了王。王很高兴，赐给了他一群象和一百朋贝壳。井的车队进入了殷，还是梳的那个漂亮蝴蝶形头发。不少城里的众和贵族都跑到北郊去迎接，我也跑去看她。当然，我拒绝了继续练字。她在车上四处张望，我想她是希望在人群中看到我。当然她也没看见我。我想她嫁给王会过得很幸福，所以也就还是没有再去看她。这只蝴蝶再次在我眼前渐渐消失。

  晚上饮酒，我忽而觉得这糟酒滋味变得不佳。父亲也表示不满，认为王这家伙比较过份。父亲对我说起王，往往就只称“子昭这小子“。其实王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比他大一点，但他却仍不改口。  按父亲的说法，子昭这小子当初混得十分落魄。具体的我没有问他。但许多人似乎都知道。

  子央说他看到了帚井。凡是嫁给王的女人名字前都要加一个“帚”字，也叫“妇”字。这四年来帚井只住在宫里，当然应该把我或者已经把我忘了。按子央的说法是他前天坠车前去王宫，看见从王宫中出来一队车马，载有武士和巫人，还有一些小人跟随着。车马的领队就是帚井 。她那时的头发被结成一条长辫垂在背上。子央问王那是去干嘛，王说井伯死了，他命令井去井国统治。王让帚井每年向他入贡。其实王有六十多个老婆，她们大都有自已的封地。如王最喜欢的帚好就每年要向王入贡粮食与龟壳。龟壳是占卜的重要神器。令我忽而担心的是，井国在黄河以北，它的西面挨着龙方，而龙方对井地的侵扰无岁无之。于是我向子央要了一片储存的牛骨，那上面钻了核形孔，我把烧炭放入孔中，骨头便冒出一股难闻的焦味，同时发生爆裂 。我与子央仔细研究了裂纹体现的神意，对帚井被封井国上任一事结论是：吉。

  莫明其妙地回到家，老婆又做好了饭。今晚很有些花样，菜为烤鱼块、狗肉汤、兔肉束脯以及干梅和腌蒜。她说羌女要生孩子了。羌女是我家的奴婢。我家有五个奴婢。其中，有两个东夷人，一男一女，他俩的小孩。还有一个羌女，一个鬼方男青年，他俩去年生了一个孩子，后来染病死了。我认为这是有鬼怪在作祟，所以今年这次，我决定杀一只狗用血来冲冲邪。这天夜里，羌女顺利生下了一个羌女：我家的第六个奴婢。

  这是第十一天的雨了。我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本来约好想和子央去打猎，但又是师盘这家伙否决了我的计划。因为王连续几天做噩梦。根据占卜，这都是祖先灵魂作祟的结果。王的梦是，在他死去多年后的兄长戍荷着一柄长戈跟从在王的身后。第二天，他又梦见了他死去多年的那个叫帚楚的老婆，再后来王又梦见了白牛和一只死去的大虎，此后的梦便全都是鬼魅。而到今天中午，天空竟降下了雪花，这更增加了恐怖气氛。因为在商国并不寒冷，每年冬天只是降雨，有时也在夜里下一点雨夹雪，但在白天下雪这是多少年不遇的异像。

  联系到王的鬼梦，这一切似乎都是大祸的预示。向祖先祭祀，这是消亡灾祸的唯一途径。在王的带领下，小王、师盘、亘贞、 贞等人来到宗庙中醉酒狂跳祭舞。然后五十只水牛被肢解后埋入祭坑。在这重要的祭祀期间，一切田猎行动都被禁止。风杂着雪花呼啸着。雪不大，但我家旁的那大片竹林却哗啦啦地狂舞着，有力地伴随着股股大风而起伏，发出鬼一样的嘶喊声。这个夜很神秘，我感到祖先们的灵魂在这个夜里四处游荡。我们都是小籍臣。我死后，也许我的灵魂也会加入进这个神秘的世界。然后，我的子孙又成为小籍臣。我的子孙们也会加入我们这个世界，一齐呼啸。我们也许只是祖先生命轨迹的延续。

  子央说昨晚的风好大。我没说我家旁那诡异的竹林，我看见他比较沮丧。因为他想到子画对 巴方的讨伐胜利而归后，他在王心中的位置必然会下降。

　　按照车速计算，帚井应该在今天到达井国。

　　就在王对他的先王进行祭祀之后，师盘又到南郊对商国一个古老的臣子进行祭祀。这个人叫尹伊。他是三百年前汤王时代的一个英雄，一个辅佐先王以百里之地而灭掉夏朝的英雄。师盘好像对他特别崇拜。

  关于尹伊，是这样的。汤死后，尹伊撑握了商国的大权。因为汤的老年时让儿子太丁做了小王。尹伊却掌握着神圣的祭祀与巫术之权。汤王的死，使他有机会利用神的意志做掉了太丁。太丁年幼的儿子太甲被伊尹扶立为王。

　　太甲做了王后，尹伊以一个借口把他废掉并幽禁在桐宫中。先后扶立了他更小的弟弟外丙和中壬为王。在他俩也被做掉后，尹伊便称神灵的意志自立为王。具体是什么神？我们不得而知。又过了几年，太甲却从桐宫溜了出来，杀掉了尹伊。据说尹伊的鬼魂有巨大的神力，常常作祟，所以又得对他保持不断的祭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