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一直反对阿怀的这次请客,但小杰(阿怀刚上初一的儿子)的任课老师们已经全部到场,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好赴约。
豪华包厢里,阿怀给我介绍认识了小杰所有的任课老师:班主任(政治)、年级主任、数学、语文、英语、生物、地理、音乐、美术、和实习辅导员。
听他们议论着班上学生的优劣顽皮和每个人对学生的喜好,我一直沉默着。
“真可惜!我们班就因为一个学生在寝室违反纪律被扣分,这次的排名退步了!我罚他走读两天!”(后来我清楚了,“走读”就是让家长把违纪的学生带回家,不许住校。)
“主任,我提个意见,晚自习本来就应该是学生自己自习,为什么还非要我们班主任按时签到呢?学校的这种强制手段让我们很不舒服。”
“我们班的许多学生自由活动的时间都还在教室里看书做作业,但小杰每次都出去打篮球。”
“我觉得这个班有几个学生非常让人讨厌!今天气得我差点动手!”
“我觉得有的学生家长更让人讨厌!”
“千万别!现在的孩子都是家长的心肝宝贝,我宁可视而不见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个班缺乏特长生,搞起活动来不容易拿到名次。”
“我挺喜欢这个班的学生的……”
……
差不多酒足饭饱的时候,阿怀端起了酒杯。
“首先让我敬所有的老师一杯!我没有文化,也说不好话,小杰就拜托给各位老师了!”阿怀使劲给我递眼色,希望我能说几句话。
就在那一刻,我很心疼我这个弟弟。阿怀是我的结拜弟弟,我们是在一次素质培训班上认识的。我发现他几乎每次都坐在我的旁边或身后,但从来没跟我说过话。培训班结束的前两天我感冒了,他像做贼一样悄悄递给我一盒感冒药。说实话,当时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也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爆发户。直到有一天他主动约我喝茶,我们才有了一次深刻的交流。没想到的是,他对我的经历几乎了如指掌。交谈中我也知道了,阿怀是个遗腹子,八岁时母亲又患恶疾身亡,他和唯一的哥哥成了孤儿。他十三岁就辍学打工,供哥哥上了大学,十七岁自己当老板,二十二岁结婚生子。他最遗憾的就是自己没文化,所以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受到最好的教育。他执意要认我做姐姐,并且明确地告诉我,就是想让他的儿子有一个更好的环境。做为孤儿和没有多少文化的阿怀,对自己孩子的关爱让我感动。从那以后只要节假日或周末我有时间,小杰都来我家。
做为小杰的姑姑,我也给老师敬了酒。只是下面的这些话我没有都说出来,但还是不吐不快。
现在做父母不容易,当老师(特指中小学的老师)也不容易,做为孩子的更不容易。
先说说做为父母的不容易吧。从人的动物性来说,一个生命的诞生就是一次交欢的偶然,很多人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当了父母的。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没有选择地必须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社会是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的。而每个孩子的习性几乎都是在上学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这是做家长的不易。
再说做老师的不易,他们肩上的担子太重,一边是望子成龙的家长,一边是社会赋予的责任,中间还有他们自己的“偶然”。老师也大都是凡人,但所有的人都期望他们能教出“超人”、“精英”、甚至是“圣人”。学生的成绩成了考核他们唯一的标准,有多少老师还有精力去关注这些孩子的内心?去尊重这些因偶然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的生命个体?
为什么说孩子更不易呢?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他们赤条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们的生命是偶然的,但他们和父母的关系是没有选择的必然,在他们毫无抵抗和辨别能力的时候,他们吃什么听什么看什么说什么,全都任人摆布,而当他们刚开始有了一点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没有选择地走进了学校。他们不得不忍受着父母和老师的双重压迫,有多少童年的欢乐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对于这些几乎没有任何选择的做了父母的孩子和老师的学生的生命而言,无论我们做家长还是当老师的,都应该去尊重他们、爱护他们、赞扬他们!他们不是父母的私有财产,他们是有尊严的生命!他们不是老师的作品,他们是有创造性的生灵!
生命不是一次交欢的偶然,因为我们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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