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公编造的瑶族《过山榜》

辛世彪
 

几年前买到一套《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本），共86种147册（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都是20世纪50年代中央访问团的调查成果。近日因查考资料，翻看其中第47册《广西瑶族社会历史调查》（八），此书收录89份瑶族《评皇券牒》（过山榜），包括畲族5份。

瑶族《过山榜》，是瑶族民间流传的用汉文记录的瑶族历史文献。名称繁多，或称《评皇券牒》、《过山照》、《过山帖》、《盘古皇榜文》、《盘古圣皇榜文券牒》等等。有人统计，中国发现《过山榜》126份，泰国3份，越南2份，共131份（张冠梓“瑶族《过山榜》”）。《过山榜》内容大同小异，不仅记录了瑶族的族源、分布和迁徙，还以官家口气颁布各种律例。其作用是：让瑶人知道自身来历，遵守律例，让汉族官员放任瑶人迁移开山。因此，《过山榜》等同瑶族人的迁徙护照。

《过山榜》主要内容如下：

1. 创世神话。盘古开天地，洪水平天，兄妹成婚，生下肉团一个，斩成三百六十片，分撒天下，撒上青山变成瑶人，撒下九州变成万民百姓。

2. 狗祖传说。《过山榜》说，瑶人始祖为龙犬盘瓠，因助评皇咬杀高王有功，评皇以女妻之，封为盘王，迁入南山，生六男六女。 3. 盘瑶十二始祖。龙犬盘王与评皇之女生六男六女，各赐一姓，是为十二姓盘瑶始祖。六男娶外族女子，分别赐姓盘、沈、黄、李、邓、周；六女招赘外族男子，分别赐姓赵、胡、郑、冯、雷、蒋（姓及顺序各书稍有不同，此据《评皇券牒》）。十二始祖各有官爵、封地。

4. 不许族外婚。汉民不得娶瑶女为妻，瑶女不得嫁外族（汉族），否则严惩。

5. 瑶族特权。瑶族可以携带武器，在山林里随意搬迁，汉族官兵不得盘查阻挡；瑶人可以不服劳役，不交赋税。

前3条属于瑶族对自身历史的神话解释，第4条瑶族人世代遵守，第5条则是瑶人一厢情愿，大可怀疑。瑶族本身是弱势民族，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里迁移当然无人知道，但历史上从未听说中央王朝有令，让瑶人有特权可以不服劳役、不交赋税。《过山榜》中的律例必定造假！

果然，有学者指出，《过山榜》是瑶族道士（道公、师公）炮制出来的，“伪托封典，藉以炫人”；《过山榜》中处处提到“十三省”，显然是明代才出现的榜文，不可能早于明代（蔡邨“瑶族《过山榜》何来？”）。《过山榜》是明代以来瑶族道士胡编乱造的东西，假冒历史、杜撰官爵、伪造公文以神其说，且语言粗鄙，错误百出。用以了解民俗则可，当作信史则不可，因为盘瓠狗祖、官爵封地、官家公文，没有一样是真的。

可是瑶族各支派都珍藏这类榜文，作为本民族的文化遗产。我记得2009年8月我们在五指山市调查黎苗语时，有从水满乡苗村来的蒋姓校长，说他们村的土地被黎人抢占，并出示了一本用汉字抄录的古书，已经发黄破烂，称家里还有好多本。调查者中有研究苗瑶语的美女博士前往探究，我没有去。海南苗族就是广西来的瑶族，估计蒋校长家里珍藏的就是这类《过山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