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连绵秋雨,将红果吹落了许多。
这场雨从前天下午就开始下,开始还是稀稀拉拉的零星雨,慢慢地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居然变成了大雨,街面上积水很深,竟妨碍了交通。后来,还刮起了大风。院子里的山楂树枝被摇得乱颤,开始有病的枯叶被摇落,紧接着有红果落在地上。
自然都是有病的果子,红中带着一点憔悴的黄,像病歪歪的少女的脸。它们蓬头垢面的躺在地上,静等着未知的下场。谁都知道,落红是惹人怜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病恹恹的林黛玉们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自怜自艾起来,不忍心让它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荷一柄花锄,到一个寂静的地方,为它挖一个冢,让它入土为安。可惜,红果不是落红,便少了少男少女们的怜惜,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扫帚扫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渐渐地腐烂,最后重归泥土。
其实,院中并不是无人,可惜不是柳质羸弱的林妹妹,而是一个病恹恹的肥胖糙汉。病恹恹的人,见了病恹恹的东西,总会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他也欲做惜花想,觉得这一枚枚落红果,如一具具红妆少女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鸟儿也不肯来啄,只能被人踏来踏去,总归是一件既残忍,又不体面的事。欲把它们聚拢来,也挖一个坑,把它们埋了。
他用扫帚把它们扫到一起,想挖坑埋,却没有花锄,果然为善不易。愣了半天,突然发现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泥土是松软的,于是,蹲了下来,双手拨开泥土。泥土塞进指甲缝里,胀得生疼。他没有理会,继续用手挖,终于挖成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落红果捧到里面。对着它们又出了一会儿神,仿佛终于下了决心,用土掩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放晴了,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这儿那儿都明亮了许多,自然也照射到他的脸上。刚才的忙活,使他的脸上汗津津的,汗珠在阳光下分外明亮。
望着落那小小的坟塚,他突然有些伤感。人与人命运不同,物与物的命运也不同。落红有林妹妹为它安葬,而落红果只能由自己这个糙汉来收拾残局。突然联想到自己,将来,谁又会为自己来收拾残局呢?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眼睛有点模糊,他抹了抹,湿漉漉的。忍不住笑了:这把子年纪了,怎么就多愁善感起来?
放晴后的风,暖融融的,吹在脸上,很是好受。
202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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